元旦那天學校組織游園會,林嶼替我贏了只兔子玩偶,白色的,長耳朵垂下來,像雪堆成的。他把玩偶塞進我懷里時,指尖碰到我的手套,說了句“你的手套舊了,下次給你帶雙新的”。
我捏著兔子耳朵,突然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周硯深把他的圍巾繞在我脖子上,說“我媽織的,丑得沒法戴”。那條灰撲撲的圍巾,后來被我洗得發白,現在還壓在衣柜最底層。
物理實驗室重新裝修過,換了新的操作臺,光滑的臺面映出人影。林嶼幫我調試新的顯微鏡,側臉在燈光下顯得很柔和。“焦距調好了,”他退開半步,“你看看。”
我湊過去,視野里的細胞清晰得像課本插圖。“比以前清楚多了。”我說。
“嗯,周硯深托人從BJ寄來的零件,說是這邊設備精度不夠。”他語氣平常,像在說件普通的事。
我握著顯微鏡扶手的手頓了頓,鏡片里的細胞突然變得模糊。原來有些關心,會繞這么遠的路。
二月末下了場春雪,不大,落地就化了。林嶼在食堂買了兩碗餛飩,端到我面前時,特意把香菜挑了出去。“上次聽見你跟阿姨說不吃香菜。”他坐下時,圍巾上還沾著點雪水。
熱湯冒著白氣,我舀起一個餛飩,突然想起周硯深總愛往我碗里加醋,說“酸的醒神”,自己卻一口不碰。
“決賽定在下個月中旬,”林嶼喝著湯,“周硯深問要不要他回來一趟,幫我們看看實驗方案。”
“不用了吧,”我連忙說,“他那邊應該很忙。”
林嶼抬眸看我,眼里帶著點笑意:“他說,你解力學題時,總愛忽略摩擦力的方向。”
我低下頭,湯里的熱氣熏得眼睛有點酸。他什么都記得。
決賽前最后一次模擬實驗,我把滑動變阻器接錯了線,電流過大,保險絲“啪”地燒斷了。林嶼反應很快,立刻切斷電源,轉身看我時,眼里滿是擔心:“沒燙到吧?”
“沒事。”我看著燒黑的接線柱,突然有點泄氣,“總在同一個地方出錯。”
他沒說話,只是重新換了保險絲,然后握住我的手,教我怎么辨認接線柱的正負極。“你看,”他的指尖帶著溫度,“紅色的是正極,跟你筆記本上標的一樣,別慌。”
他的手法很穩,不像周硯深,總愛故意松松手,讓我自己找感覺。兩種溫度,兩種方式,卻都熨帖得讓人安心。
離開實驗室時,雪已經停了。林嶼替我拎著工具箱,走在我右邊,步伐不快不慢。“明天我去買兩張電影票,”他突然說,“決賽結束那天晚上的,科幻片,你上次說想看的。”
我愣了愣,抬頭看見他眼里的光,像初春剛化的冰,亮得很溫柔。“好啊。”我說。
晚風里帶著融雪的潮氣,我捏著那只兔子玩偶,突然覺得,有些空白的日子,正在被新的片段慢慢填滿。只是路過圖書館時,還是忍不住往三樓看了一眼,月光落在那個熟悉的窗口,像誰留下的一道淺淺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