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時頭痛欲裂，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出細長的光帶。我撐著沙發坐起來，身上還蓋著周硯深那件帶松針味的沖鋒衣，領口沾著點我的口水印。

客廳靜悄悄的，只有廚房傳來輕微的響動。我揉著太陽穴走過去，看見周硯深背對著我站在灶臺前，袖子卷到手肘，正低頭煮面。晨光落在他肩上，把那道曬痕襯得格外清晰。

“醒了？”他回頭看我，眼底帶著點紅血絲，“頭疼不疼？鍋里有醒酒湯?！?/p>

我嗯了聲，突然想起昨晚那些沒遮沒攔的話，臉頰騰地燒起來。尤其是那句“比林嶼好聞”，此刻像根針似的扎在心上。

“昨天……”我想說點什么掩飾尷尬，他卻把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放在我面前，上面臥著兩個金黃的溏心蛋。

“先吃面?！彼驍辔?，轉身從行李箱里翻出個小布包，“給你的?！?/p>

是串星星掛件，銀質的，被陽光照得發亮。還有袋用錫紙包著的烤餅，還帶著點余溫。

“你昨天念叨了半夜?！彼谖覍γ?，看著我笑，眼底的紅血絲里藏著點溫柔，“星星是找當地手藝人打的，烤餅今早去巷口那家店熱過了?！?/p>

我捏著那串星星，突然想起昨晚林嶼那個倉促的吻，還有周硯深后來落在我唇上的、帶著占有欲的溫度。喉嚨發緊，低頭扒拉著面條，不敢看他。

“林嶼早上給你發消息了?！彼蝗徽f，語氣很平淡，“說對不起?！?/p>

我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

“有些事，得想清楚?！彼粗遥抗饴湓谒廾希断乱恍∑幱?，“別仗著別人的喜歡，就稀里糊涂的?！?/p>

鍋里的醒酒湯還在咕嘟冒泡，散發出淡淡的姜味。我望著他胳膊上那道夏令營留下的曬痕，突然想起他昨晚蹲在沙發邊，指尖輕輕碰我臉頰的樣子。

原來有些惦記，藏在沉默里，比說出口的更沉。

我把最后一口面湯喝下去，胃里暖烘烘的，頭也沒那么疼了。周硯深收拾碗筷時，我瞥見他手腕上那塊舊手表——還是高三那年我送他的生日禮物，表帶磨得發亮，他卻一直戴著，說“走時準”。

“你去洗澡吧，我給你找了干凈衣服?！彼询B好的T恤和短褲放在沙發上，是我的尺寸，大概是早就備著的。

浴室里的熱水嘩嘩流著，我盯著鏡子里自己通紅的臉，腦子里像塞了團亂麻。林那個吻帶著少年人莽撞的熱，像夏天突然潑來的冷水，讓人措手不及；而周硯深落在我唇上的溫度，卻像溫水煮茶，慢慢滲透進來，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

出來時，看見他正坐在地毯上翻行李箱，把里面的東西一件件往外拿。除了給我的星星掛件和烤餅，還有本翻舊了的天文手冊，扉頁上寫著“觀測筆記”，字跡是他獨有的工整。

“夏令營看了場英仙座流星雨?！彼钢謨岳锏氖掷L星圖，“比去年咱們在屋頂看的清楚多了?！?/p>

我湊過去看，星圖旁邊還畫著個小小的簡筆畫，像只縮成一團的貓——是我去年看流星時凍得縮成球的樣子。

“你還畫這玩意兒?！蔽胰滩蛔⌒?，指尖碰到那頁紙，帶著點粗糙的質感。

他抬頭看我，眼神亮了亮，像被點燃的星火：“等你好點，帶你去郊外補看一場？天文社說下周還有?！?/p>

我心里動了動，想起林嶼之前也說過流星雨的事，突然就明白了周硯深昨天那句“得想清楚”是什么意思。有些邀約，看似一樣，藏在背后的心意卻天差地別。

他收拾完行李箱，往沙發上一靠就開始打哈欠，眼底的紅血絲更明顯了。我知道他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肯定累壞了，卻硬撐著陪我說話、煮面，半句沒提辛苦。

“你去睡會兒吧。”我推了推他的胳膊，“客房床鋪好了?！?/p>

他沒動，反而往旁邊挪了挪，拍了拍沙發空位：“陪我坐會兒，剛回來，還不困?！?/p>

窗外的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他發梢上，鍍了層金邊。他忽然伸手，指尖輕輕碰了碰我的嘴唇，動作很輕，像怕驚擾什么。我沒躲，心跳卻漏了一拍。

“昨天……”他想說什么，手機突然響了，是林嶼打來的。

屏幕亮著，名字在陽光下格外清晰。周硯深看了眼屏幕，又看了看我，最終沒接，直接按了靜音。

“有些電話，不用接。”他把手機塞回口袋，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想不清楚的時候，先別給答案?！?/p>

我望著他，突然就笑了。原來有些人，哪怕嘴上不說，也會把你的猶豫和為難，都悄悄放在心上。

沙發很軟，陽光很暖，他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大概是真的累極了，靠著靠背就睡著了。我輕輕把毯子蓋在他身上，看見他眉頭微微蹙著，像在做什么不安穩的夢。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是林嶼發來的消息：“下午有空嗎？想跟你說清楚。”

我盯著屏幕看了會兒，最終回了句：“等我想明白了再說吧。”

放下手機時，周硯深翻了個身，手臂無意識地搭在了我腿上，帶著點滾燙的溫度。窗外的蟬鳴聲聲漫進來，混著他清淺的呼吸，像一首沒寫完的詩。

原來有些答案，不用急著說出口。就像此刻，陽光正好，他在身邊，就已經足夠讓人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