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從陽臺溜進來,帶著點晚櫻的淡香。周硯深在廚房煎牛排,黃油滋滋地響,香氣漫了滿室。我靠在門框上看他,他系著我那件洗得發白的圍裙,袖子卷到手肘,動作熟練得像做過千百遍。
“過來。”他頭也沒回,伸手往我這邊遞了塊剛煎好的蘆筍,“嘗嘗熟了沒?!?/p>
我走過去咬進嘴里,燙得直吸氣,他卻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低頭吹了吹,指尖的溫度比蘆筍還燙?!奥c吃,沒人搶?!彼χf,眼底的光比灶火還亮。
手機在茶幾上亮了下,是林嶼發來的最后一條消息:“想通了就好,祝你開心。”后面跟著個笑臉表情,看得人心里有點軟。
“刪了?”周硯深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下巴擱在我肩上,呼吸落在我頸窩,有點癢。
我搖搖頭,把手機揣回口袋:“不用,他挺好的。”
他沒說話,只是伸手把我轉過來,讓我面對著他。夕陽從他身后照過來,給他周身鍍了層金邊,睫毛在眼下投出片陰影。“但我更好,對不對?”他問,語氣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看著他,突然就笑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臉往他懷里埋:“嗯,你最好。”
牛排煎得外焦里嫩,淋上黑椒醬,是我喜歡的七分熟。他記得我不吃香菜,記得我喝可樂要加冰,記得我牛排里必須配烤得焦香的小番茄——這些瑣碎的事,他記了好多年。
吃完晚飯,他洗碗,我趴在沙發上翻那本天文手冊。最后一頁夾著張照片,是去年在屋頂看流星時拍的,我縮在他懷里,只露出個毛茸茸的頭頂,他的下巴抵著我的發頂,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下周去看流星雨,帳篷我已經訂好了?!彼林肿哌^來,在我身邊坐下,“帶件厚外套,山里晚上冷?!?/p>
我想起林嶼之前的邀約,突然覺得,同樣的事,換了人,心境真的會完全不同。就像現在,聽著他絮絮叨叨說要帶的東西,心里踏實得像落了地的種子。
“周硯深,”我突然抬頭看他,“你什么時候開始……”
“高二。”他沒等我說完就接了話,手指輕輕摩挲著我手背,“你在競賽場上哭鼻子,說草稿紙被風吹跑了,我就想,怎么會有這么傻的人。”
我愣了愣,才想起有那么回事。當時我急得快哭了,是他從后排遞來自己的草稿紙,還替我跟監考老師解釋。原來那么早,就有什么東西悄悄發了芽。
夜色漸濃,他靠在沙發上打盹,我蜷在他懷里玩手機,刷到天文社的公告,說下周的流星雨是近三年最盛的。指尖劃過屏幕,突然覺得,有些等待,從來都值得。
陽臺的風鈴輕輕響了聲,像在應和什么。我抬頭看了眼周硯深睡著的側臉,他眉頭舒展著,嘴角微微揚著,大概是做了什么好夢。
湊上去偷偷親了一口。
很軟。
夜里起了點風,窗簾被吹得輕輕晃。我從他懷里鉆出來喝水,看見他手機亮著,停留在和夏令營隊友的聊天界面。有人問他“這次怎么提前回來了”,他回了句“家里有個笨蛋放不下心”,后面跟著個捂臉笑的表情。
我捏著水杯站了會兒,月光從他臉上淌過,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顴骨上,像落了層細雪。高二那年冬天下雪,我在教室刷題到很晚,他也是這樣靠在窗邊等我,手里攥著個暖手寶,說“怕你走夜路凍著”。原來有些習慣,他保持了這么多年。
第二天早上被廚房的響動吵醒,我趿著拖鞋走過去,看見他正站在灶臺前煮粥,白汽氤氳里,他側臉的線條柔和得像幅水墨畫。“醒了?”他回頭看我,眼里帶著點剛睡醒的惺忪,“還有十分鐘就好,先去洗漱?!?/p>
餐桌上擺著我愛吃的腐乳和醬瓜,都是他從老家帶的,說“外面買的不正宗”。我舀了勺粥,溫溫的剛好入口,突然想起林嶼昨天發的朋友圈,是張圖書館的照片,配文“專注搞學業”,后面跟了串加油的表情。
“想什么呢?”周硯深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粥要涼了。”
“沒什么?!蔽覔u搖頭,夾了塊醬瓜給他,“這個好吃?!?/p>
他笑著接過去,指尖碰到我手背,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飯后他去收拾行李,從里面翻出個密封袋,打開一看,是滿滿一袋曬干的野花?!吧嚼锊傻模芘莶琛!彼鸦ǖ惯M玻璃罐,“你總說熬夜上火。”
陽光透過紗窗落在他身上,給他鍍了層毛茸茸的金邊。我靠在門框上看他忙碌,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有個人記得你所有的小習慣,把你的喜好藏在瑣碎的日常里,像藏著顆糖,剝開時,甜得人心里發暖。
“下周末去看流星雨,要不要帶點零食?”他突然回頭問我,手里還捏著個空玻璃罐。
“帶點巧克力吧,抗餓?!蔽易哌^去幫他把野花罐蓋好,“對了,記得帶你那臺舊相機,拍星星好看。”
他的相機還是大學時買的二手貨,鏡頭上有道小劃痕,是上次陪我去拍晚霞時不小心磕的。當時我心疼了好久,他卻笑著說“這樣才更像我們的東西”。
正說著,手機響了,是競賽組委會打來的,說要給我做個專訪。掛了電話,周硯深正看著我笑:“我們家知許出息了?!?/p>
“那是。”我揚起下巴,故意逗他,“以后說不定能拿個國際獎,到時候你就是冠軍家屬?!?/p>
他突然伸手把我拉進懷里,下巴抵在我發頂,聲音悶悶的:“早就是了。”
窗外的鴿子咕咕叫著飛過,陽光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暖得像春天的溪水。我突然想起慶功宴那天晚上,林替我擋酒時泛紅的耳根,還有周硯深落在我額頭上的、帶著占有欲的吻。原來有些轉彎,是為了讓你更清楚地看見,誰才是那個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的人。
玻璃罐里的干花在風里輕輕晃,像在說,有些故事,終于翻到了最溫柔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