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青峰山脈的輪廓染得一片凄紅。
林默背著半簍剛砍好的青紋柴,沿著蜿蜒的山道蹣跚而下。柴枝上的尖刺劃破了他的粗布衣衫,幾道血痕蜿蜒在瘦骨嶙峋的背上,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滲出血珠,在夕陽下泛著暗紅的光。
他今年十四歲,本該是半大孩子肆意打鬧的年紀,可那張臉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甚至可以說是木訥。只有那雙眼睛,在看向山腳下那座破敗的小院時,才會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哥,你回來了?”
剛走到院門口,一道清脆又帶著些許虛弱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林小雨正扶著門框站著,小臉蒼白得像宣紙,嘴唇卻透著不正常的嫣紅,那是她舊疾復發的征兆。
“嗯,今天運氣好,砍到了些年份久的青紋柴,能多換兩個靈石。”林默放下柴簍,聲音盡量放得溫和,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額頭,入手一片滾燙。
他的心猛地一沉,面上卻不動聲色:“鍋里溫著藥,你先去喝了,我去趟坊市。”
林小雨乖巧地點點頭,轉身時腳步踉蹌了一下。林默快步上前扶了她一把,指尖觸到她單薄的肩膀,只覺得一陣硌手。
他咬了咬牙,從懷里摸出一個布包,小心翼翼地打開,里面是幾顆灰撲撲的辟谷丹。這是他省了三天的口糧換來的,本想給妹妹補補身子,現在看來,還是得先換錢買藥。
坊市就在山下的小鎮里,說是坊市,其實就是一條雜亂的街道,兩旁擺滿了各種小攤,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林默背著柴,在人群中穿梭,盡量避開那些衣著光鮮的宗門弟子。
他是青峰宗的外門弟子,還是最邊緣的那種。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過人的天賦,能留在宗門,全靠他拼命干活換來的微薄貢獻點。而像他這樣的外門弟子,在那些核心弟子眼里,與路邊的石子沒什么區別,稍有不慎就可能招來禍端。
“青紋柴,年份足,換兩個低階靈石。”林默走到一個收購草藥和柴薪的攤位前,低聲說道。
攤主是個精瘦的中年人,瞥了一眼他簍里的柴,不耐煩地揮揮手:“這種柴也就值一個靈石,要賣就賣,不賣趕緊走,別擋著我做生意。”
林默皺了皺眉,這些柴他砍了整整一天,手上被磨出了好幾個血泡。但他沒有爭辯,他知道爭辯是沒用的,只會招來更難聽的話。
“一個就一個。”他低聲道。
拿到那枚冰涼的靈石,林默轉身就往藥鋪跑。他知道,多耽擱一刻,妹妹就多一分危險。
藥鋪里彌漫著濃郁的藥味,掌柜是個白胡子老頭,看到林默進來,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還是老樣子?”
“嗯,掌柜的,再來一副清心散。”林默把靈石遞了過去。
清心散是最便宜的退燒藥,對妹妹的病只能起到緩解作用,卻無法根治。但就是這樣一副藥,也要一個低階靈石,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
拿著藥,林默匆匆往家趕。夜幕已經降臨,山道上漆黑一片,只有偶爾幾聲獸吼傳來,讓人不寒而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快點,再快點,小雨還在等他。
回到家,林小雨已經睡著了,小臉依舊滾燙。林默趕緊生火煎藥,火光跳躍著,映在他疲憊的臉上。
藥煎好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妹妹叫醒,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下。看著妹妹喝完藥又沉沉睡去,他才松了口氣,癱坐在地上。
夜深了,林默卻毫無睡意。他走到院子里,望著天上的殘月,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守護好妹妹。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貼身藏著一塊玉佩。那是他去年在給家族祖墳除草時,從曾祖母墳頭泥土里翻出來的。玉佩通體溫潤,呈暗青色,上面刻著一些奇怪的紋路,他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每次握著它,心里就會莫名地平靜下來。
他把玉佩掏出來,借著月光仔細端詳。玉佩不大,剛好能握在手心,觸手生溫,仿佛有生命一般。他不知道這塊玉佩有什么用,但他覺得,這或許是他灰暗生活中,唯一的一點微光。
“小雨,你放心,哥一定會治好你的病,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林默對著玉佩輕聲說道,像是在發誓,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他握緊玉佩,眼神重新變得堅定。無論前路多么艱難,他都要走下去,為了妹妹,也為了自己心中那點微弱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林默又背上了柴刀,準備上山砍柴。剛走出院門,就看到幾個外門弟子堵在門口,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名叫張虎。
張虎是外門弟子中的刺頭,仗著自己有個在筑基期修士手下當差的表哥,經常欺負其他外門弟子。林默就被他欺負過好幾次。
“林默,今天的柴,哥幾個征用了。”張虎抱著胳膊,一臉囂張地說道。
林默皺了皺眉:“這柴我要去換錢給我妹妹買藥。”
“你妹妹?那個病秧子?”張虎嗤笑一聲,“死了算了,省得浪費資源。”
“你說什么?”林默的眼睛瞬間紅了,拳頭緊緊攥了起來。
“我說你妹妹是個病秧子,死了算了!”張虎上前一步,推了林默一把,“怎么?想打我?你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林默被推得一個趔趄,背上的柴簍也掉在了地上。他看著張虎那張囂張的臉,一股怒火從心底直沖頭頂。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動手,一旦動手,吃虧的肯定是自己,到時候就沒人照顧小雨了。
他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彎腰撿起柴簍,低聲道:“讓開。”
“不讓又怎么樣?”張虎身后的一個跟班囂張地說道,還故意踩了一腳林默的柴簍。
林默深吸一口氣,猛地抬起頭,眼神冰冷地看著張虎:“我再說一遍,讓開。”
他的眼神太過冰冷,張虎竟一時有些失神。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好小子,翅膀硬了是吧?今天我就讓你知道,什么叫規矩!”
說著,張虎一拳就向林默打了過來。林默早有準備,側身躲過,同時一拳打向張虎的腹部。張虎沒想到林默敢還手,被打了個正著,疼得悶哼一聲。
“你敢打我?”張虎又驚又怒,再次向林默撲了過來。
林默雖然天賦平平,但常年砍柴干活,力氣比一般人要大,身手也還算靈活。他仗著對地形的熟悉,與張虎周旋起來。
但張虎畢竟修煉過幾年基礎功法,實力比林默要強上一些。沒過多久,林默就落入了下風,身上挨了好幾拳,嘴角也流出了鮮血。
“住手!”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林默和張虎都停下了手,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不遠處。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容貌秀麗,氣質清冷,正是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蘇晴。
蘇晴和林默一樣,也是外門弟子中的底層,但她天賦不錯,為人也還算正直,偶爾會幫一下其他被欺負的弟子。
“張虎,你又在欺負人。”蘇晴皺著眉說道。
張虎看到蘇晴,氣焰頓時矮了半截。蘇晴的天賦比他好,很受外門執事的看重,他不敢輕易得罪。
“蘇師姐,我跟林默鬧著玩呢。”張虎訕訕地說道。
“鬧著玩?我看你是想動手打人吧。”蘇晴冷冷地說道,“還不快走?”
張虎不敢再多說什么,瞪了林默一眼,帶著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謝謝你,蘇師姐。”林默擦了擦嘴角的血,感激地說道。
蘇晴搖了搖頭,看著林默身上的傷,眉頭皺得更緊了:“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館看看?”
“我沒事,皮外傷而已。”林默說道,“我還要去砍柴換錢給我妹妹買藥。”
蘇晴沉默了一下,從懷里摸出一個小瓶子,遞給林默:“這是一瓶療傷丹,你拿去用吧。”
林默愣了一下,連忙擺手:“不行,蘇師姐,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療傷丹雖然不是什么高級丹藥,但對于他們這些外門弟子來說,已經算是很珍貴的了。
“拿著吧,你妹妹還在等你。”蘇晴把瓶子塞到林默手里,轉身就走,“以后別再硬碰硬了,他們人多勢眾,你討不到好。”
林默握著手里的小瓶子,心里一陣暖流涌動。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宗門里,蘇晴的善意,就像一縷陽光,照進了他灰暗的生活。
他看著蘇晴遠去的背影,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努力修煉,變強,不僅要保護好妹妹,也要有能力回報那些對他好的人。
他重新背上柴簍,向山上走去。這一次,他的腳步似乎比以前更加堅定了。他知道,前路依舊艱難,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要守護的人,也有了一絲微弱的希望。而胸口的那塊玉佩,似乎也變得更加溫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