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光舔著鍋底,把林默的影子投在墻上,忽明忽暗。他正用竹篾編著一個小籃子,手指被篾條劃了道口子,滲出血珠,他渾然不覺,只盯著籃子的形狀出神——這是要給小雨裝草藥的,得編得緊實些,不然山路顛簸,藥包容易掉出來。
“哥,你在編什么?”小雨裹著被子坐在炕上,小臉蛋透著病后的蒼白,眼睛卻亮得像浸了水的黑葡萄。她手里捏著塊麥芽糖,舍不得吃,只用舌尖輕輕舔著糖紙。
“給你編個小籃子。”林默抬頭沖她笑了笑,把劃破的手指藏到身后,“以后你就能自己背藥了,不用總麻煩蘇姐姐。”
小雨的小眉頭一下子皺起來:“我不要自己背,我要哥背著我。”她說著掀開被子要下床,卻被林默按住了。
“聽話,快躺好。”他放下竹篾走過去,摸了摸妹妹的額頭,還好,不燒了。這幾天用沉心訣調理,加上蘇晴送來的靈草,小雨的咳嗽輕了不少,夜里能睡安穩覺了。
小雨嘟著嘴躺下,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墻角——那里堆著幾根削得光滑的青紋柴,是林默特意留的,說要給她做個小玩意兒。
“哥,”她忽然小聲說,“昨天我看見張虎的妹妹有個木雕小兔子,紅紅的眼睛,可好看了。”
林默的心輕輕揪了一下。他知道張虎的妹妹,跟小雨同歲,卻長得壯實,每天穿著新做的錦緞襖子,手里總拿著些新奇玩意兒——都是張虎用搶來的貢獻點換的。
“想要嗎?”他拿起一根最直的青紋柴,用刀輕輕削著木皮,“哥給你刻一個,比她的還好看。”
小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直點頭:“要!要帶長耳朵的!”
“好,長耳朵的。”林默笑著應下,心里卻有點發酸。妹妹長這么大,還沒收到過一件像樣的禮物。以前總想著先治病,等小雨好了,什么都會有的,可真到了能喘口氣的時候,才發現連個木雕都拿不出手。
他拿著青紋柴坐在門檻上,借著天光一點點雕刻。他沒學過木工,刀子在手里不聽使喚,木刺扎進掌心,疼得他齜牙咧嘴,卻不敢出聲——怕小雨聽見。
刻到一半,蘇晴提著藥簍來了,看到他滿手的木刺和血珠,眉頭一下子擰起來:“你這是干什么?跟自己過不去?”
“給小雨刻個兔子。”林默把木雕藏到身后,有點不好意思,“她昨天看到別人有,想要一個。”
蘇晴把藥簍往地上一放,拉過他的手就往屋里走:“先處理傷口!木刺有毒,感染了怎么辦?”
她的手指很輕,捏著他的指尖挑木刺時,動作溫柔得像在擺弄什么稀世珍寶。林默的臉有點發燙,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草藥香,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撓著,又暖又癢。
“蘇師姐,我自己來就行……”
“別動。”蘇晴嗔了他一眼,從藥簍里拿出個小瓷瓶,倒出些透明的藥膏抹在他傷口上,“這是我用靈脂做的,止血快。你也是,刻不好不會跟我說?我爹以前就是做木雕的,我多少會點。”
林默愣住了:“你會?”
“略懂皮毛。”蘇晴笑了笑,拿起那只刻得歪歪扭扭的兔子,“你看,耳朵這里要削得薄一點,才顯得靈動。眼睛別刻那么深,用朱砂點一點就行。”
她拿起刀子,手腕輕輕一轉,原本笨拙的木柴在她手里像活過來似的,多余的木皮簌簌落下,很快,一只長耳朵、短尾巴的小兔子就成形了,連胡須都刻得根根分明。
“哇!蘇姐姐好厲害!”小雨趴在窗臺上,看得眼睛都直了。
蘇晴把兔子遞給小雨,又從藥簍里拿出個小紙包:“這里面是朱砂,你蘸點水涂在眼睛上,就更好看了。”
小雨小心翼翼地接過,用指尖蘸著朱砂,一點點往兔子眼睛上涂,小臉上滿是認真。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她蒼白的小臉上,竟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林默看著這一幕,心里暖得發漲。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爹娘還在的時候,也是這樣,娘在灶上做飯,爹坐在門檻上給他削木劍,陽光也是這么暖,日子也是這么靜。
“蘇師姐,謝謝你。”他的聲音有點啞,“總是讓你破費。”
“跟我還客氣?”蘇晴收拾著藥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對了,下月初是宗門的賞花節,外門弟子也能去。到時候后山的靈櫻會開,可好看了。”
“賞花節?”林默愣了愣,他從沒聽說過。外門弟子哪有心思賞花,能掙夠貢獻點就不錯了。
“嗯,”蘇晴的眼睛亮晶晶的,“聽說還會有猜謎活動,贏了能得貢獻點,還有機會拿到低階法器呢。”她看著小雨,“小雨要是能去看看,說不定心情好了,病也能好得快些。”
小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卻又很快暗下去,小聲說:“可是……我的病還沒好,走不動山路。”
“哥背你去。”林默立刻說,“到時候哥背你去看靈櫻,去猜謎,贏個法器回來給你玩。”
“真的?”小雨的聲音帶著驚喜。
“真的。”林默重重點頭,心里卻暗暗盤算——賞花節還有二十天,他得抓緊修煉,爭取突破煉氣二層,到時候就算遇到張虎他們,也能有底氣護著妹妹。
蘇晴走后,小雨抱著木雕兔子,坐在炕上擺弄個不停,嘴里哼著不成調的兒歌。林默坐在門檻上,繼續編那個小籃子,心里卻踏實了不少。
他知道,小雨的病不是一天兩天能好的,續脈丹也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可只要有這些小小的盼頭——一個木雕兔子,一次賞花節,一次能護著妹妹的機會,日子就總能往下過。
夜里,小雨睡著了,懷里還緊緊抱著那只兔子。林默坐在院子里修煉沉心訣,胸口的玉佩泛著溫潤的光,氣在經脈里游走得越來越順。他能感覺到,離煉氣二層越來越近了,丹田的氣團像顆飽滿的果子,隨時都可能炸開。
他摸了摸口袋里蘇晴給的朱砂,指尖還殘留著淡淡的紅。他想起蘇晴刻兔子時專注的側臉,想起她挑木刺時認真的眼神,心里忽然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脹脹的。
也許,等小雨的病好了,等他再強一些,真的可以帶她們去看看靈櫻。聽說那花像雪一樣,開得漫山遍野,風一吹,就像下了場粉色的雨。
林默握緊了拳頭,丹田的氣團輕輕顫動了一下。為了小雨的笑容,為了蘇晴的善意,也為了自己心里那點越來越清晰的盼頭,他得再加把勁。
月光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院子里的竹籃快編好了,竹篾的縫隙里漏進點點星光,像撒了把碎鉆。林默看著那只籃子,忽然覺得,這日子雖然苦,卻像這竹籃一樣,看似簡陋,卻能兜住那些細碎的、溫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