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口的包子鋪飄著白霧，籠屜掀開時，肉香混著蒸汽撲了林默滿臉。他踮著腳往里面看，掌柜正用長筷子夾起個胖乎乎的肉包，油汁順著褶皺往下淌，燙得他趕緊用托盤接著。
“要六個，帶走?！绷帜讶鹅`石放在柜臺上，指尖還留著領月例時的涼意。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掙的靈石買包子，心里有點發(fā)飄，像踩著云。
“給妹妹買的？”掌柜笑著用油紙包好，“看你這高興樣，準是家里有喜事?！?/p>
林默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笑了。是啊，小雨好了，他突破了，連灶臺上的粥都能煮出甜味了，可不就是喜事么。
回到家時，蘇晴正幫小雨梳辮子。小姑娘的頭發(fā)長了些，蘇晴用紅繩給她扎了兩個小揪揪，上面還系著昨天撿的櫻花瓣，風一吹，像兩只振翅的粉蝶。
“蘇姐姐，你看！哥買了肉包子！”小雨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小辮子甩得歡。
蘇晴回頭時，陽光正好落在她臉上，睫毛上沾著點金粉似的光。她看到林默手里的油紙包，嘴角彎了彎：“還真買了？我還以為你忘了。”
“怎么會忘。”林默把包子遞過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他的臉有點發(fā)燙，趕緊轉(zhuǎn)身往灶房走，“我去燒點水?！?/p>
灶膛里的火噼啪響，林默看著火苗舔著鍋底，心里暖烘烘的。他拿出蘇晴給的刻刀，繼續(xù)削那只木馬。木頭的紋路在手下漸漸清晰，馬頭昂著，尾巴翹著，像要撒歡兒跑起來。
“哥，蘇姐姐說后山的溪水漲了，能捉小魚。”小雨扒著門框喊，嘴里還塞著半個包子，“我們下午去好不好？”
“好啊?！绷帜χ鴳?，“等我把這木馬削完?！?/p>
蘇晴走進來，手里拿著根細麻繩，上面串著幾個貝殼：“我編了個風鈴，掛在檐下好不好？風一吹就響，像唱歌。”
貝殼是她昨天去溪邊撿的，洗得干干凈凈，泛著珍珠似的光。林默幫她把風鈴掛在屋檐下，風一吹，“叮鈴鈴”響起來，脆得像小雨的笑聲。
“真好聽。”小雨仰著頭，小手跟著鈴鐺的節(jié)奏晃。
林默看著她，又看看身邊的蘇晴，忽然覺得，日子好像就該是這樣的——有肉包子的香，有風鈴的響，有身邊人的笑。那些礦洞的苦，黑風谷的險，好像都被這檐下的風，吹得遠了。
可平靜總像薄冰，一踩就碎。
傍晚時，李師叔的弟子突然來了，臉色慌張地遞過封信：“林師兄，李師叔讓你快去，說……說張虎的表哥從思過崖出來了，帶著人往這邊來了！”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刻刀“哐當”掉在地上。張岳？他怎么會這么快出來？
“哥？”小雨被嚇了一跳，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別怕?！绷帜阉K晴身后推，聲音發(fā)緊，“蘇師姐，你帶小雨去李長老那里，快！”
“那你呢？”蘇晴的臉色白了，攥著他的胳膊不肯放，“張岳是筑基期，你斗不過他的！我們一起走！”
“來不及了?！绷帜_她的手，胸口的玉佩燙得厲害，沉心訣的氣在經(jīng)脈里瘋跑，“他們要找的是我，我不能連累你們。你帶著小雨先走，我隨后就到?！?/p>
他撿起地上的匕首，塞進蘇晴手里：“拿著，保護好小雨?！?/p>
“林默！”蘇晴的眼淚掉了下來，“你別傻了！”
“聽話！”林默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嚴厲，卻在轉(zhuǎn)身的瞬間，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等我?！?/p>
那兩個字很輕，卻像釘子，釘在蘇晴心上。她看著林默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又看了看懷里嚇得發(fā)抖的小雨，咬了咬牙，抱著她往李長老的院子跑。檐下的風鈴還在響，卻像是在哭。
林默沒往李長老那里去。他知道張岳的目標是他，往人多的地方跑，只會連累更多人。他繞到后山，那里有片密林，是他小時候常去掏鳥窩的地方，熟悉得閉著眼都能走。
果然，沒走多久，身后就傳來張岳的聲音，陰惻惻的，像毒蛇吐信：“林默，你跑不掉的！把玉佩交出來，我還能讓你死得痛快點！”
林默躲在棵老槐樹后，握緊了腰間的銹鐵劍——那是李師叔書房里的那柄，他早上特意去取的，總覺得這劍能給他點底氣。
腳步聲越來越近，張岳帶著五六個弟子，手里都握著法器，殺氣騰騰地搜過來。
“在那！”有人喊了一聲，指著老槐樹的方向。
林默知道躲不過了，索性走了出來，劍一橫：“張岳，有本事沖我來，別找我妹妹麻煩?！?/p>
“喲，還挺有骨氣。”張岳笑了，眼神卻像淬了毒，“可惜啊，骨氣在實力面前，一文不值?！彼麚]了揮手，“把他拿下！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弟子們一擁而上，法器的光在林默眼前晃。他咬著牙，沉心訣的氣順著經(jīng)脈往劍上涌，胸口的玉佩燙得像團火。銹鐵劍竟泛起層淡淡的紅光，劈開了最前面那個弟子的刀。
“有點意思?！睆堅捞袅颂裘迹翱磥磉@玉佩還真能讓你變強?？上?，你這點微末道行，還不夠看。”
他親自出手了。筑基期的氣勁像座山壓過來，林默的劍被震得脫手，胸口像被巨石砸中，“哇”地噴出一口血。
“哥——！”
小雨的聲音突然傳來。林默抬頭，看見蘇晴抱著小雨站在不遠處，臉色白得像紙，顯然是放心不下，又跟了回來。
“蘇師姐！你怎么來了？”林默又急又氣，想站起來，卻疼得眼前發(fā)黑。
張岳的目光落在小雨身上，笑了：“原來你妹妹在這？正好，抓了她，看你交不交玉佩！”
他說著就往小雨那邊沖。蘇晴把小雨往身后一藏，舉起手里的匕首，竟是想擋住張岳！
“不要！”林默目眥欲裂，不知哪來的力氣，撲過去抱住張岳的腿，“有本事沖我來！”
“找死！”張岳被絆了個趔趄，怒火中燒，抬腳就往林默胸口踹去。
這一腳要是踹實了，林默的五臟六腑都得碎。
就在這時，林默胸口的玉佩突然爆發(fā)出刺眼的紅光，沉心訣的氣像海嘯般涌出來，竟在他周身形成了個巨大的光罩！張岳的腳踹在光罩上，被彈得后退三步，驚疑不定地看著那枚玉佩。
“這……這是沉心訣的護體罡氣？”張岳的臉色變了，“你怎么會……”
林默也愣住了。他能感覺到，玉佩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碎了，一股龐大的信息流涌進腦?！浅列脑E的全卷！比曾祖母墳里那幾張殘頁完整得多，每一個字都像活的，在他經(jīng)脈里流淌。
“張岳，你可知搶奪同門私產(chǎn)，濫殺無辜，按宗門規(guī)矩該當何罪？”
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李長老拄著拐杖從密林里走出來，身后跟著李師叔和幾個執(zhí)法弟子。
張岳的臉瞬間白了：“長老……我……”
“拿下！”李長老的拐杖往地上一頓，“押去刑堂，廢去修為，逐出宗門！”
執(zhí)法弟子上前，麻利地把張岳和那幾個跟班捆了起來。張岳還在掙扎，卻被李師叔冷冷地看了一眼，頓時不敢動了。
林默癱在地上，渾身是汗，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他看著蘇晴抱著小雨跑過來，眼淚掉在他臉上，燙得他心慌。
“你嚇死我了……”蘇晴的聲音抖得厲害，小手摸著他的胸口，“還疼不疼？”
“不疼了?！绷帜α诵Γ旖沁€沾著血，“你看，我說了會等你?！?/p>
小雨撲進他懷里，哭得抽噎不止：“哥，以后不許再這樣了……”
“不這樣了?！绷帜念^，又看了看蘇晴，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
夕陽透過樹葉的縫隙照下來，落在他們身上，也落在那枚漸漸恢復溫潤的玉佩上。檐下的風鈴好像還在響，脆生生的，像在唱一首關于守護和團圓的歌。
林默知道，以后或許還會有風雨，還會有磨難?？芍灰磉呌羞@兩個他想拼盡全力守護的人，有這枚會護著他的玉佩，有這檐下不會停的風鈴聲，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因為他知道，這世間最硬的骨頭，最暖的牽掛，都在他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