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進(jìn)藥圃時,林默正蹲在醒脈草旁,用指尖丈量葉片的生長。煉氣四層的氣勁順著指縫滲進(jìn)泥土,草葉舒展著,發(fā)出細(xì)微的“簌簌”聲,像在跟他說話。
“哥,蘇姐姐說晚飯吃靈麥餅!”小雨舉著個竹編小藥簍跑過來,簍里裝著半簍野山楂,紅得像攥了把星星,“我跟蘇姐姐去后山摘的,可甜了!”
林默直起身,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小姑娘這幾日氣色越來越好,跑起來時裙擺飛揚(yáng),再沒有以前的虛浮。溫脈陣的光果然有用,連她眼角那點(diǎn)淡淡的疤痕,都淺了些。
“慢點(diǎn)跑,別摔著?!彼舆^藥簍,山楂的甜香混著藥草的清氣,漫在鼻尖暖暖的。
蘇晴提著竹籃從后山回來,籃子里裝著剛采的“月見草”,花瓣上還沾著露水,在暮色里泛著銀光?!袄顜熓鍎偛艁砹?,說趙峰被禁足后,把院子里的東西砸了個遍?!彼言乱姴莶暹M(jìn)窗臺上的陶罐,“怕是沒那么容易罷休?!?/p>
林默的手頓了頓。他早料到趙峰不會甘心,只是沒想到對方會如此沉不住氣?!半S他去?!彼闷饓堑匿z頭,往藥圃里翻土,“現(xiàn)在他動不了我們,等他能出來時,我只會比現(xiàn)在更強(qiáng)?!?/p>
蘇晴看著他翻動泥土的背影,夕陽把他的影子投在新翻的土地上,脊梁挺得筆直。她忽然想起在執(zhí)法堂,他面對趙峰和長老時,也是這樣不卑不亢,像株被風(fēng)雨打彎卻不肯折的竹。
“我爹說,下周內(nèi)門要選弟子去參加‘靈草大會’,”蘇晴蹲下來幫他撿石頭,指尖碰到塊圓潤的鵝卵石,順手揣進(jìn)兜里,“說是能見到各大門派的藥師,還能換珍稀的藥種?!?/p>
林默的動作停了停:“外門弟子能去嗎?”
“好像……不能。”蘇晴的聲音低了些,“只有內(nèi)門弟子和藥師的親傳弟子才有資格?!?/p>
林默“哦”了一聲,繼續(xù)翻土,鋤頭砸在石頭上,發(fā)出“咚”的悶響。他知道內(nèi)門和外門的天塹——就像藥圃里的靈草和野草,明明長在同一片土地,卻被無形的規(guī)矩分成了兩等。
晚飯時,小雨捧著靈麥餅,忽然說:“哥,我剛才在后山看到趙峰的人了,鬼鬼祟祟的,好像在看我們院子?!?/p>
林默和蘇晴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警惕?!皠e理他們?!绷帜∮晖肜飱A了塊腌菜,“有溫脈陣在,他們不敢進(jìn)來?!?/p>
夜里,林默坐在燈下抄規(guī)條。執(zhí)法堂罰的百遍規(guī)條,他已抄了三十多遍,手腕酸得厲害,卻不敢停。筆尖劃過宣紙,“公正”二字被墨汁暈開,像個模糊的笑話。他忽然想起李師叔的話:“宗門的規(guī)矩,是給守規(guī)矩的人定的?!?/p>
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像有人踩斷了樹枝。林默握緊筆,氣勁順著經(jīng)脈往指尖涌——煉氣四層的感知比以前敏銳多了,他能清晰地聽到院墻外有三個人的呼吸聲,帶著刻意壓抑的粗重。
是趙峰的人。
他起身走到窗邊,借著月光往外看,只見三個黑衣人影貼在籬笆外,手里拿著些瓶瓶罐罐,像是要往院里潑什么。林默心里一沉,悄悄推醒隔壁的蘇晴:“有動靜?!?/p>
蘇晴立刻醒了,摸出枕頭下的銀針,眼神亮得像星?!拔胰ソ行盐业??!?/p>
“別。”林默按住她,“蘇藥師累了一天,這點(diǎn)小事,我能處理。”他從墻上摘下那把刻狐貍的刻刀,氣勁注入時,刀身泛出淡淡的白芒,“你看好小雨?!?/p>
他推開院門時,那三人正往院里潑東西,一股刺鼻的腥氣涌過來——是黑風(fēng)谷的毒瘴!林默早從蘇藥師那里學(xué)過辨識毒物,這瘴氣雖不致命,卻能讓靈草枯萎,若是飄進(jìn)小雨房里,怕是會傷了她的經(jīng)脈。
“找死!”林默氣勁一催,刻刀脫手飛出,擦著一人的耳際釘在籬笆上,刀身震顫著,發(fā)出嗡鳴。
三人嚇了一跳,轉(zhuǎn)身想跑,卻被林默攔住去路。他運(yùn)轉(zhuǎn)《淬體訣》,氣勁在拳頭上凝成白芒,一拳砸在最前面那人的胸口,對方悶哼一聲,倒飛出去撞在樹上,口吐鮮血。
另外兩人見狀,掏出短刀就刺。林默側(cè)身避開,抓住一人的手腕,反手一擰,短刀“當(dāng)啷”落地,同時抬腳踹在另一人膝彎,那人腿一軟,“噗通”跪在地上。
不過片刻,三人已被制服。林默踩著其中一人的背,聲音冷得像冰:“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疼得直哆嗦,卻嘴硬:“是……是我們自己來的,看不慣你這外門雜碎……”
“不說?”林默加重了腳力,“那就別怪我把你們丟進(jìn)黑風(fēng)谷,讓你們跟毒瘴作伴。”
這話一出,那人立刻慌了:“是……是趙少!他說讓我們毀了你的藥圃,再……再讓你妹妹吸點(diǎn)瘴氣,讓她永遠(yuǎn)好不了!”
林默的氣勁瞬間翻涌,拳頭捏得咯咯響。他果然沒猜錯,趙峰竟卑劣到要對小雨下手!
“滾。”他踢了那人一腳,“告訴趙峰,下次再敢動歪心思,我拆了他的院子。”
三人連滾帶爬地跑了,地上還留著潑灑的毒瘴,正冒著黑泡。林默趕緊回屋取來蘇藥師配的解毒粉,往地上撒了些,黑泡立刻消了,留下片焦黑的痕跡。
蘇晴和小雨站在門口,小雨嚇得臉發(fā)白,卻緊緊攥著那個冰狐木雕,沒哭出聲。“哥……”
林默走過去,把她抱起來,用袖子擦了擦她臉上的淚:“不怕,哥把壞人打跑了?!?/p>
蘇晴看著地上的焦痕,眼里的光冷得像霜:“趙峰太過分了,我去找我爹,讓他去告訴執(zhí)法長老!”
“沒用的?!绷帜瑩u搖頭,“他沒親自動手,死不承認(rèn),長老也奈何不了他。”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忽然有了主意,“靈草大會,我必須去。”
蘇晴愣住了:“可外門弟子不能去……”
“我有辦法。”林默的目光落在藥圃里那株新抽芽的醒脈草上,“李師叔說過,曾祖母當(dāng)年在靈草大會上,用一株‘九轉(zhuǎn)還魂草’震驚了全場。我要去找尋那株草的種子,只要能在大會上種出來,說不定就能破例入內(nèi)門?!?/p>
蘇晴看著他眼里的光,那光芒比溫脈陣的金光更亮,帶著股破釜沉舟的韌勁兒。她忽然想起父親的話:“有些坎,得自己邁過去才算數(shù)?!?/p>
“我?guī)湍阏摇!彼站o了拳頭,“我爹的藥經(jīng)里記載過九轉(zhuǎn)還魂草的生長地,在斷魂崖更深的地方,有處暖泉,說不定能找到種子?!?/p>
林默的心一動:“斷魂崖深處?那里不是有罡風(fēng)……”
“我陪你去?!碧K晴的聲音很輕,卻很堅(jiān)定,“上次是你護(hù)著我,這次換我護(hù)著你?!?/p>
小雨從林默懷里探出頭,舉著冰狐木雕:“我也去!我能幫你們看路!”
林默笑了,把她舉高了些,月光落在三人臉上,像撒了層銀粉?!昂茫覀円黄鹑ァ!?/p>
夜里,林默躺在床上,聽著隔壁蘇晴和小雨的呼吸聲,心里踏實(shí)得很。他知道斷魂崖深處定是兇險,趙峰的眼線也不會少,但他不怕了。
煉氣四層的氣勁在經(jīng)脈里流轉(zhuǎn),帶著《淬體訣》的剛猛,也帶著沉心訣的溫和。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那里藏著曾祖母的勇氣,也藏著他要守護(hù)的現(xiàn)在。
明天,就去斷魂崖。林默想著,漸漸睡去。夢里,他看到藥圃里的醒脈草開出了花,像串小小的星辰,蘇晴和小雨在花下笑,笑得比星辰還亮。
天快亮?xí)r,第一縷光透過窗紙照進(jìn)來,落在案上的規(guī)條上,“公正”二字被晨光染成了金色。新的路,已經(jīng)在腳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