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經漫進教室，最后一縷夕陽貼在黑板邊緣，把“注冊處”三個字染成暖紅色。教室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綰頤被媽媽半拉著——整個下午趕作業的慌亂，到此刻只剩攤開的窘迫。

教室的門虛掩著，里面空蕩蕩的，夕陽的余暉在課桌上投下歪斜的光斑。綰頤被媽媽輕輕推著走到門口，目光卻先落在了走廊的欄桿邊——晟川老師正倚在那里，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欄桿上的紋路。

夕陽從他身側斜切進來，把他的側影描得很淡。而那片空蕩的教室，浸在這樣的光里，倒像是被什么悄悄托住了似的。

晟川老師轉過身時，夕陽正漫過他的袖口。他指尖離開欄桿的紋路，目光落在綰頤攥著作業本的手上，語氣里帶點被夕陽曬軟的溫和：“那你把作業交給我吧。”

走廊里的風卷著夕陽的暖光掠過，把她剛才僵住的思緒吹得松動了些。她才如夢初醒般遞過作業本，指尖還在發顫，忽然想起什么，肩膀下意識往回縮了縮，聲音沾了點黏糊糊的怯意：“老師……我的數學練習冊……還沒寫完。”

說這話時，她睫毛垂得很低，卻能感覺到晟川老師的目光落在自己發頂，像羽毛掃過似的輕。指尖遞出作業的瞬間，不小心蹭到他手腕，那點溫熱透過布料漫過來，讓她猛地縮回手，耳尖比夕陽還要燙。

晟川沒接話，只是抬手，用手上的數學書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在她頭頂頓了頓，力道輕得像一片落葉落在發間。那一下輕敲像羽毛落進心湖，漾開圈細細的漣漪。綰頤僵著脖子沒敢動，只覺得發間還留著書本封面的微涼觸感，混著夕陽漫過來的暖，在頭皮上釀出點說不清的癢。

她睫毛顫了顫，垂得更低了些，剛才蹭到他手腕的熱度還停留在指尖，像顆小火星，順著血管一路燒到心口，讓她呼吸都放輕了半拍。

“下周補上。”他的聲音從頭頂漫下來，混著風里的粉筆灰味，比夕陽還要軟。綰頤猛地攥緊了衣角，像她此刻亂成一團的心跳。

這時，晟川低頭整理作業本，指尖忽然觸到里面夾著的手抄報——邊緣被風掀起一角，露出淡紫色的圖案。他順勢抽出來，另一只手穩穩托著剩下的作業，指尖輕輕撫平了那點褶皺。

夕陽的光斜斜鋪在手抄報上，他垂著眼慢慢掃過，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綰頤站在旁邊，看著他指尖在畫的地方頓了頓，又在字密的區塊稍作停留。

“畫得很用心。”他抬眼時，語氣里帶著被夕陽曬過的暖意，目光落在她臉上，“其實已經很好看了。”

綰頤的心跳猛地快了半拍，剛想低下頭，就聽見他用指腹輕輕點了點字密的區域，另一只手仍托著作業本，語氣像在商量：“要是這里的字再少一些，多畫一些圖案，多給點空間，會更亮眼的。”

夕陽把他說話時微動的嘴角染成暖紅色，綰頤望著他指尖劃過的地方，她沒說話，只輕輕“嗯”了一聲，耳尖卻比手抄報上的晚霞圖案還要紅。

她忽然覺得，剛才那下輕敲，連同此刻關于手抄報的絮語，都像把什么溫柔的東西，悄悄敲進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