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在猛潑，站臺棚頂被砸得像在擂鼓。晟川抬眼掃了圈雨幕里遲遲不見影子的公交車，干脆往路邊走了兩步，對著遠處駛來的一輛空出租車揚了揚手。車“吱”地停在跟前，他拉開后座車門，只是目光朝車門里輕輕示意了一下。

綰頤抿了抿唇，低著頭鉆進后座，剛坐穩(wěn)，只見晟川繞到另一側(cè)，拉開副駕車門坐了進去。傘靠在座位旁，水珠順著傘骨往下淌，在腳墊上積出一小片濕痕。

車廂里很靜，只有雨刷器來回刮擦玻璃的聲響。晟川側(cè)過頭，從副駕看向后座，問：“你家住在哪里？”

綰頤捏著書包袋的手指動了動，報了谷溪名字。司機從后視鏡里瞥了眼，握著方向盤的手卻輕輕一轉(zhuǎn)——原本該直行的方向，車子穩(wěn)穩(wěn)地拐了個彎，朝著谷溪方向行駛。

雨幕把窗外的街景泡得發(fā)漲，路燈的光暈在玻璃上暈成一片模糊的黃。綰頤看著水痕在窗上蜿蜒，車廂里靜得只有雨刷器來回刮擦玻璃的聲響，前座的晟川他的視線不知道飄向哪里，或許是掠過雨霧里的街燈，又或許，根本什么都沒留意。

快到谷溪的路口時，出租車慢慢停了下來。綰頤伸手去拉車門，鎖扣卻卡得很緊，使勁拽了兩下，鎖芯紋絲不動。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紅，車廂里的寂靜被這幾下拉扯聲攪得發(fā)慌。

“往左邊拐一下再拉。”前排的司機透過后視鏡看了眼，隨口指導，“這鎖得用點巧勁。”

綰頤照著試了試，指尖在鎖柄上拐了個角度，還是沒動靜。她抿了抿唇，又用力拽了下，鎖芯依舊紋絲不動，手心里都沁出點薄汗。

就在這時，副駕駛的晟川忽然側(cè)過身，手臂越過座椅縫隙伸了過來。他的指尖離鎖柄還有段距離時，綰頤下意識往回收手，卻不小心撞上了他的指尖——很輕的一下觸碰，像被雨絲掃過似的。指尖順勢落在鎖柄上，輕輕往左一帶。

“咔嗒。”鎖開了。

晟川直起身坐回副駕，沒什么多余的動作。綰頤的臉頰猛地燒起來，攥緊手里的傘推開車門，雨絲撲在臉上，涼絲絲的。她撐開傘，傘骨“咔嗒”一聲彈開，遮住頭頂?shù)挠昴唬缓蟮椭^快步往谷溪方向走。步子邁得又急又快，傘沿偶爾碰到自己的胳膊，發(fā)出輕微的碰撞聲，耳尖卻悄悄泛起熱意。剛才指尖相觸的涼意，像跟著雨聲一起，纏上了手腕。

一直走到谷溪路口那家亮著暖黃燈光的蛋糕店門口，她才慢下腳步。玻璃櫥窗里的奶油蛋糕沾著水汽，看著格外溫軟。她側(cè)過身回頭望——出租車已經(jīng)直行，很快，車子就被雨幕吞掉，只剩兩道昏黃的車燈，在積水里晃了晃，慢慢縮成了遠處的一個點。

風卷著雨絲撲在傘面上，發(fā)出沙沙的響，她攥著傘柄的手松了松，指腹還殘留著剛才碰過的微熱，混著雨的涼，在掌心輕輕漾開。

回到家中，窗外的雨停了，月亮從云里鉆出來，她剛坐下，忽然想起他拉開車門時，指尖擦過她手背的那一下——不算熱，是比雨涼稍暖的溫度，像初春化雪時的溪水，此刻才慢悠悠淌到心口。她深吸口氣，把那點發(fā)燙的心思按下去，提筆演算數(shù)學題。

合上練習冊時，墻上的鐘剛敲過十點。她把本子放進書包，躺到床上，被褥里的陽光味混著雨后的清氣，讓人眼皮發(fā)沉。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