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跌回便利店時,舌尖還殘留著白色空間里那股鐵銹味。她下意識抓住收銀臺邊緣,卻發現指尖下的不銹鋼制的臺面冷得像一塊冰一般。整個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
醉漢噴出的廉價啤酒凝在半空,形成一片琥珀色的霧。那張顯示著「TIMEERROR」的收銀小票定格在出票口,邊緣微微卷曲,像是被無形的火烤過。冰柜停止了嗡鳴,但余墨呼出的白氣卻在空氣中肉眼可見的劃出軌跡。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里浮著三個半透明的按鈕投影,和白色空間里那個遙控器一模一樣。只是「余平安」的選項已經褪成了灰白色,像是被雨水泡過的老照片。
后頸突然傳來刺痛。余墨伸手摸到∞吊墜,金屬表面又添了一道新裂痕。十八道裂痕中滲出幽藍的液體,在她皮膚上蜿蜒成倒計時數字:
17:38:26
“……店長?”
她的聲音在靜止的空氣中沒有產生任何回聲。監控屏幕上的畫面讓余墨瞳孔驟縮——滕羽婭的圍裙口袋里露出《創生之書》的一角,而那本書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
余墨抓起冰柜旁的凍咖啡,在收銀臺面上用力寫下「第18次」。咖啡液剛形成最后一個筆畫,那些字跡就像被橡皮擦抹過一般扭曲變形,最終變成了「歡迎新員工」的印刷體字樣。
休息室的門虛掩著。余墨沖過去時,鞋底踩碎了幾片不存在的玻璃——她明明記得地上什么都沒有。
推開門的一瞬間,兩個重疊的世界同時撞進她的視線中。
穿著便利店圍裙的滕羽婭正背對著她沖咖啡,后頸貼著的創可貼邊緣翹起一個小角。而在墻上的鏡子里,卻映出另一個穿著「裁影懸界」制服的滕羽婭,正低頭在那本《創生之書》上寫著什么。制服袖口的金屬裝飾在鏡中反射出奇異的光,那些光點連成了一個完美的莫比烏斯環。
「正好,今天是你入職三周年。」圍裙版的滕羽婭轉過身,手里捧著插滿蠟燭的蛋糕。燭火在靜止的時空里異常明亮,余墨數了數,十八根。
蛋糕刀反射的寒光在余墨眼前閃過。她突然搶過那把刀,毫不猶豫地刺向滕羽婭的咽喉——
刀尖在接觸皮膚的瞬間化為一串電子像素。被刺中的「滕羽婭」頸部皮膚裂開一道細縫,露出下面青黑色的條形碼。那本《創生之書》從她手中跌落,展開的頁面上赫然寫著:
「實驗體18號第147次記憶清洗失敗,建議銷毀」
“你們時空管理局連蛋糕奶油都要用全息投影?″余墨的鞋跟碾在書頁上,皮革與紙頁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她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鎖骨下方露出一模一樣的青黑色條形碼,“但會給我泡真咖啡的店長小姐……″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便利店開始劇烈震動,貨架上的商品紛紛墜落。那些薯片袋和飲料瓶在落地前就褪去了包裝,變成一摞摞標著「余墨觀測報告」的文件夾。冰柜玻璃炸裂的瞬間,余墨看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十五個「滕羽婭」的頭顱,每個都保持著不同的年齡樣貌。
收銀機突然吐出一張帶血的員工卡。余墨用顫抖的手指翻轉卡片,背面用血寫著:
「真正的遙控器是你的吊墜」
∞吊墜在她掌心發燙。余墨發現那兩個交錯的圓環竟然可以旋轉重組,變成精密的三位密碼鎖。頭頂的時鐘突然發出齒輪卡死的聲響,指針開始瘋狂地逆向旋轉——
太陽穴傳來尖銳的疼痛。是槍管抵住皮膚的觸感。余墨這才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回到「正常」的時間線,而是直接跳轉到了三天后那個會被劫匪槍殺的節點。
當她把吊墜插入《創生之書》缺失的那一頁時,整個便利店像老式電視機一樣「啪」地關閉了電源。
黑暗中,三個懸浮的按鈕散發著微光。余墨眼睜睜地看著「余墨」那個選項,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緩緩按了下去。
遠處傳來扭曲變調的《茉莉花》,像是從壞掉的收音機里飄出來的。余墨想起養母車禍前哼的也是這首歌。歌聲中夾雜著電子雜音,仔細聽的話,能分辨出那其實是無數個「滕羽婭」在不同時空呼喚她名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