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麥田中央。

夕陽將麥穗染成血色，風掠過時掀起層層疊疊的浪。遠處有個白色的小房子，煙囪里飄出裊裊炊煙。一切看起來那么寧靜——如果忽略天空中那個巨大的、如同傷口般裂開的黑色漩渦的話。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按鈕投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發光的疤痕，形狀像一把鑰匙。后頸的∞吊墜不知何時變成了純黑色，十八道裂痕里不再滲出藍血，而是某種粘稠的、瀝青般的物質。

「這次又是什么把戲？」

余墨的聲音驚起一群烏鴉。那些鳥飛過她頭頂時，她看清了——每只烏鴉的翅膀下都綁著微型攝像頭，鏡頭隨著她的移動而轉動。

白色房子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走出來的女人穿著樸素的棉布裙，手里捧著一盆茉莉花。當余墨看清她的臉時，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是十二歲之前的「母親」，在她被收養前的親生母親。理論上，這個女人應該在她六歲時就死于車禍。

「小墨，回來啦？」女人笑著朝她招手，「飯做好了。」

余墨站在原地沒動。她死死盯著女人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根本不是婚戒，而是時空管理局高級官員的量子密鑰戒指。還有！！！她的名字余墨是之后才改的，說她根本不可能叫我這個名字的！！！

「有意思。」余墨慢慢走向前，「你們連死人都能挖出來當演員？」

女人的笑容僵在臉上。下一秒，整個場景像被撕碎的畫布一樣裂開。麥田、房屋、烏鴉全部扭曲成數據流，最后坍縮成一個純白色的房間——和第一章那個一模一樣，只是這次房間中央沒有電視機，而是放著一把理發椅。

椅子上坐著滕羽婭。

真正的滕羽婭。

她的「裁影懸界」制服被血浸透，雙手被特制的量子鎖鏈固定在扶手上。最駭人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右眼卻變成了和余墨吊墜一樣的∞符號，正在不斷滲出黑色液體。

「第十八次輪回……」滕羽婭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你終于找到這里了。」

余墨的指尖觸到理發椅的瞬間，大量記憶碎片突然涌入腦海——

她看見五歲的自己躲在衣柜里，透過門縫看著「母親」被一群穿白大褂的人帶走；

看見十二歲的車禍現場，滕羽婭其實是在后視鏡里向她求救；

看見集裝箱鐵門上的字跡不是未來的自己留下的，而是被綁架的滕羽婭用指甲刻下的……

「歡迎來到『創生之間』。」

一個冰冷的機械音從四面八方響起。

「實驗體18號，你已通過最終測試。」

理發椅背后的墻壁突然變得透明，露出后面數以千計的培養艙。每個艙體里都漂浮著一個「余墨」，從嬰兒到成人，各種年齡階段的都有。最近的艙體標簽上寫著：

【第17號迭代體·記憶清洗完成·待銷毀】

余墨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她終于明白了——

自己根本不是「被卷入」時空異常的實驗品，

而是時空管理局批量生產的「人形錨點」，

用來修復各個崩潰的時間線。

「現在你面臨最終選擇。」機械音繼續道，

「接受清洗成為正式監測員，或者——」

「或者？」余墨冷笑。

滕羽婭突然掙斷鎖鏈，她的∞右眼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或者和我一起，把這里燒成灰。」

余墨看著滕羽婭伸過來的手，那上面布滿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條形碼。在觸碰到對方的瞬間，她聽到了無數個時空里傳來的、震耳欲聾的茉莉花凋謝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