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屋外狂風驟雨，雨勢漸大，一道雷雨一閃而過。

“凝凝，祖父知道你不愿犧牲自己的婚事。只是，你爹為了一己私欲，竟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因為此事，圣上已然對蘇家忌憚，每日朝堂之上，都有叁蘇家的官員。所以祖父才無奈要將你許給永安侯府小侯爺，謝臨淵。”床榻上的老者對眼前的少女喃喃到。

少女沉默一會兒開口道：“永安侯府勢力的確大，如果以與永安侯府聯姻而保住蘇家，確實是良策。只不過，孫女聽說，永安侯府老君侯因此前要納妾與圣上的胞妹青鸞長公主鬧不和，所以圣上也素來不喜歡這個老君侯，封他為永安侯也是為了給老君侯和青鸞長公主之子謝臨淵名正言順的封號。孫女不解，圣上不喜永安侯。祖父為何覺得永安侯府能保住蘇家？”

床榻上的老者蘇鶴齡笑了笑，撫摸著眼前少女的額頭道：“凝凝你想想，永安侯府老君侯和青鸞長公主還未成婚之前，老君候也是堂堂當朝丞相的同胞弟弟，圣上只因老君侯想納個妾，就與他反目，與他反目就相當于與當朝丞相反目，凝凝聰慧，可知祖父的意思？”蘇悅凝思慮過會兒道：“圣上與其反目，最主要還是因為青鸞長公主。這表明圣上很看重青鸞長公主，而謝臨淵是青鸞長公主所生，所以圣上也會更加看重謝臨淵，祖父的意思是，謝臨淵前途無量，如若我嫁給他，就有可能保住蘇家。”

蘇鶴齡欣慰的又笑了笑道：“凝凝果然聰慧。”蘇悅凝用不解的眼神看向蘇鶴齡：“蘇家與謝家的婚事只是以前蘇家處于盛世時約定，還只是口頭上的約定。現如今，蘇家已然家道中落，差不多失了勢，祖父為何還會覺得謝臨淵會娶我？”蘇鶴齡稍微從床榻上起身要坐下，蘇悅凝扶了扶他，蘇鶴齡道：“因為祖父與老君侯有些交情，這婚事就算是口頭上的約定，但憑老君侯守信諾的性情，老君侯絕不會悔婚。”蘇悅凝有些松了口氣的笑了笑道：“只要能保住蘇家就好。”“凝凝”蘇鶴齡緊緊握住蘇悅凝的手溫良的說：“你爹犯的罪如果坐實，那是要滿門抄斬的，就算謝家肯救蘇家，但你覺得文武百官同意嗎，百姓們同意嗎，所以就算蘇家出面也不能就蘇家于水火之中的。”

蘇悅凝這次更加摸不著頭腦：“謝家救不了蘇家，那我嫁謝家有和用啊？”“凝凝，你是蘇家唯一的嫡女，祖父不指望把你嫁給謝家就能保蘇家，祖父只希望謝家能保住老夫唯一的嫡孫女你。”說著蘇鶴齡的聲音有些顫顫的，五味交雜的看著眼前的少女，少女聽到這早已紅潤了眼，淚眼盈盈，卻咬著唇不肯出聲，只睫毛上掛著淚珠，一眨便落進衣領里。

天亮后，蘇鶴齡把蘇悅凝叫到自己身旁：“凝凝你去一躺永安侯府，昨日祖父去永安侯府時，老君侯和青鸞長公主說想見見你。”蘇悅凝向蘇鶴齡行了個禮：“是”剛轉身，蘇鶴齡又補充道：“去永安侯府后要謹慎行事，要給老君侯和青鸞長公主留下好印象。”

蘇悅凝點點頭，便轉身走了，貼身婢女嬋娟則是在蘇悅凝身后跟著。

京城的長街正是喧鬧時候，車水馬龍里，蘇悅凝乘坐的青帷馬車正平穩前行。她剛掀起一角車簾想看看外頭的景致，耳畔忽聞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緊接著便是一聲凄厲的馬嘶——有人縱馬疾馳而過，帶起的風與驚惶，直直撞向了拉車的馬。

那馬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刨得塵土飛揚，車廂瞬間劇烈晃動起來。車輪在石板路上歪斜著打了個滑，車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眼看就要朝一側翻倒。蘇悅凝在車廂里被晃得撞向壁板，手忙腳亂間只抓住了半截車簾，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街對面的茶樓下，謝臨淵正與宋錚說著話，眼角余光瞥見那搖搖欲墜的馬車，幾乎是本能地掠了出去。他身形快得像道風，足尖在石階上一點，便朝著傾斜的車廂撲去，伸手就要去抓從車簾縫隙里露出來的那只纖細手腕。

可就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對方的瞬間，車廂里的蘇悅凝卻看清了他的動作。她瞳孔一縮，瞥見周圍已然聚攏過來的目光，若是被這陌生男子當眾拉住，或是被他抱在懷里救下，傳出去豈不是要被人指指點點？女兒家的名聲何其金貴，她咬了咬牙，趁著車身還未完全翻倒，竟干脆利落地從另一側車門跳了下去。

落地時踉蹌了幾步，裙擺沾了些塵土，膝蓋也磕得生疼，但終究是穩穩站住了。

謝臨淵撲了個空，指尖只撈到一片揚起的車簾布。他反應極快，借著前沖的力道，足尖在傾斜的車廂邊緣一點，竟如飛燕般從翻倒的馬車頂上躍了過去，穩穩落在了另一側的空地上。

塵埃落定，他回頭看向那個自己救了一半的姑娘，眉頭擰得死緊，語氣里滿是無奈與不解：“不是，你沒看見我都要去救你了嗎？你還跳！”

蘇悅凝正拍著裙擺上的灰，嬋娟扶著她，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眼前的男子一身月白錦袍，墨發高束，眉眼俊朗卻帶著幾分被攪擾的不耐。她屈膝福了福，聲音清清淡淡：“多謝公子好意，但實屬不用的。”說罷嬋娟扶著她便轉身走了，仿佛剛才那場驚魂一刻只是尋常插曲。

謝臨淵看著她挺直的背影，氣不打一處來。這時宋錚慢悠悠踱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謝臨淵轉頭就對著好友抱怨：“這種人就是不識好歹！下次再遇上，我才懶得管。”

宋錚忍著笑，朝蘇悅凝遠去的方向瞥了眼：“你當她真是不識好歹？”

“不然呢？”

“方才那情形，你若真救下她，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是難免的。”宋錚慢悠悠道，“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最怕的就是這等風言風語。萬一傳出些什么，壞了名聲，沒人娶怎么辦？你娶啊？”

謝臨淵一怔，隨即嗤笑一聲：“就她？我才不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