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客廳里的落地燈還亮著,暖黃的光暈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溫柔。小滿把涼透的檸檬水倒掉,洗杯子時,指尖觸到冰涼的水流,才后知后覺地發現,剛才沈譯留下的那點溫熱,好像還沾在皮膚上。
她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晚風帶著草木的清香涌進來,吹動了窗簾邊角。樓下的路燈亮著,偶爾有晚歸的車輛駛過,留下兩道昏黃的光帶,轉瞬又被黑暗吞沒。
手機在茶幾上震動了一下,是沈譯發來的消息:“到家了。”
簡單三個字,卻讓小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盯著屏幕看了兩秒,手指在輸入框里敲敲打打,刪刪改改,最后只回了個“嗯,早點休息”。
放下手機,她忽然沒了睡意,索性走到花藝工作室。推開玻璃門,滿室的花香撲面而來。白日里精心打理過的花草此刻都安靜地立著,多肉植物在小燈的照射下泛著瑩潤的光,藍色繡球的花瓣上還沾著下午噴的水珠,像是落了片星星。
小滿走到工作臺前,上面攤著一張未完成的設計圖,是為下周一場婚禮準備的花藝方案。她拿起鉛筆,卻遲遲沒有落下。腦海里反復閃現的,不是新娘喜歡的白玫瑰,而是沈譯半蹲在她身后,為她按揉后腰時的樣子——他的睫毛很長,專注時會微微垂下,側臉的線條在燈光下柔和得不像平時那個說一不二的沈總。
“林小滿,你想什么呢?”她用筆桿敲了敲自己的額頭,試圖把那些紛亂的念頭趕走。他們是簽了協議的,是為了應付投資方,應付家里催婚才假裝戀愛的。可從泳池里的“同舟共濟”,到視頻時那句脫口而出的“媽好”,再到剛才他認真為她按揉腰傷的樣子……這些細節像藤蔓一樣,悄悄纏繞上心頭,讓她越來越分不清真假。
她拿起剪刀,想修剪一下那盆剛到的洋桔梗,卻不小心剪歪了。看著落在桌上的花瓣,她忽然想起沈譯送她的那本植物圖鑒,想起夾在里面的銀杏葉書簽。她轉身從書架上取下那本書,翻到夾著書簽的那一頁,指尖輕輕拂過那行“愿你的世界永遠有春天”。
其實那天在書店,她就發現了他袖口沾著的泥土——不是工地上的灰黑色,而是帶著腐殖質的棕褐色,和她花房里的土壤一模一樣。后來才知道,他為了找到那本書,跑了五家書店,其中一家藏在老城區的巷子里,門口種著一排銀杏樹,他為了撿一片完整的葉子當書簽,在樹下蹲了半個小時。
這些事,他從沒說過,是她從張姐那里聽來的。張姐說,沈譯的母親生前最喜歡銀杏樹,所以他對這種樹有種特別的情結。
小滿合上書,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酸軟軟的。這個總是把情緒藏得很深的男人,原來也會有這樣細膩溫柔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