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液體帶著刺骨的寒意兜頭澆下,瞬間激醒了陶樂然,沉重的眼皮費力地掀開一條縫。
眼前是模糊晃動的昏黃光線,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霉味、鐵銹味和淡淡的血腥氣。
她發現自己被禁錮在一個陰暗、潮濕的囚室里。粗糙的石壁沁著水珠,凝結成滴,緩慢地墜落在地面渾濁的水洼中,發出單調而令人心焦的“滴答”聲。她的手腕和腳踝被粗重冰冷的鐵鏈牢牢鎖住,鐵鏈另一端深嵌進身后的石壁。
“樂然!樂然!”對面傳來熟悉而嘶啞的呼喚。
陶樂然猛地抬頭,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她看到了被囚禁在對面石壁上的父母。
陶父和陶母同樣被粗大的鎖鏈束縛著,衣衫襤褸,上面凝結著暗紅色的血塊。他們的臉上布滿了青紫的瘀傷和干涸的血痕,嘴唇干裂,眼神里交織著深沉的恐懼與看著她時無法掩飾的痛楚。
就在這時,一個高大、極具壓迫感的身影,從一旁的陰影里緩緩踱步而出。
卡登的腳步在濕滑的地面上幾乎不發出聲音,卻帶著死神降臨般的沉重感。他徑直走到勉強支撐著抬頭的陶樂然面前,巨大的陰影瞬間將她完全籠罩。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神冰冷得像是在審視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隨后,他轉向陶父陶母,聲音冰冷道:“說,神血在哪里?再嘴硬,你們的寶貝女兒,就要開始享受我的‘款待’了。”他手中的長鞭,黝黑油亮,鞭梢似乎還殘留著干涸的暗紅,此刻正漫不經心地垂落在陶樂然的腳邊。
“神血…到底是什么東西?我們真的不知道啊!”陶父的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卡登,“卡登大人,求求您!我發誓我們不知道!求您別傷害樂然!”
卡登嘴角扯出一個殘忍而冰冷的弧度,沒有絲毫預兆,手臂猛地一揮!
“啪——!”
空氣被撕裂的尖嘯聲和皮肉被抽開的悶響同時炸開!鞭子如同一條帶刺的毒蛇,狠狠噬咬在陶樂然單薄的肩背上。粗劣的布料瞬間裂開一道口子,底下白皙的肌膚皮開肉綻,鮮紅的血珠立刻爭先恐后地涌出、匯聚、流淌。陶樂然身體猛地弓起,像被扔上岸的魚,一聲凄厲到變調的慘叫沖破喉嚨,又被劇烈的疼痛硬生生掐斷,只剩下破碎的嗚咽和倒抽冷氣的聲音。
“我們真的不知道!我們只是普通人!”陶父目眥欲裂,瘋狂地掙扎,鐵鏈被他拉扯得嘩啦作響,石壁上簌簌落下灰塵。
“放過她!求求你放過她吧!”陶母哭喊著,淚水沖刷著臉上的血污,留下清晰的痕跡。
卡登充耳不聞,手臂再次揚起、落下!鞭影在空中劃出冷酷的弧線,精準而狠辣地落在陶樂然身上。第二鞭、第三鞭……每一鞭落下,都伴隨著新的撕裂聲和更微弱、更絕望的痛呼。血痕在她身上縱橫交錯,迅速染紅了破碎的衣衫。她的身體在每一次鞭撻下劇烈地痙攣、抽搐,意識如同風中殘燭,在無邊的痛苦海洋中沉浮。慘叫聲越來越低,最終只剩下微不可聞的、瀕死般的喘息。
(好慘……蘇幻悠的意識深處涌起一片茫然的寒意,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間血腥的囚室。眼前閃過的畫面如此真實,似乎能切身感受到皮鞭撕裂皮肉的劇痛和那令人窒息的絕望。那個“神血”……究竟是什么?竟能讓卡登如此瘋狂和執著?)
“說,神血到底在哪?”卡登的聲音里充滿了壓抑的煩躁,他再次轉向陶父陶母,眼神如同冰冷的刀鋒。
陶父陶母此刻卻陷入了死寂。他們緊緊抿著干裂出血的嘴唇,胸膛劇烈起伏,眼神死死釘在卡登身上,那里面翻滾著極致的恐懼,以及一種走投無路的、近乎麻木的絕望。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只有水珠滴落的聲音在敲打著緊繃的神經。終于,在卡登眼中戾氣升騰,手臂再次揚起鞭子的瞬間,陶父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聲音嘶啞地喊道:
“我們知道!”
卡登的手臂驟然停在半空,臉上的不耐煩瞬間被詫異取代,隨即化為濃重的懷疑:“哦?”他拖長了語調,帶著戲謔的冰冷,“剛才不是口口聲聲說不知道嗎?”
“不…我們知道!我們把神血給你!求你…求你放了我們的女兒,好嗎?”陶母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帶著哀求。
卡登嘴角那抹輕蔑的弧度更深了。他審視著眼前這對遍體鱗傷的夫婦。
是終于無法看女兒的受苦了?他心中掠過一絲疑慮,但緊接著又皺眉,他們這種人,真的會愛孩子嗎?
卡登掂了掂手中的鞭子,語氣施舍般地說道:
“行啊。只要交出神血,我自然會放了她。”
“可…可不可以給我們幾天時間?”陶父喘息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合理,“我們傷得太重了,需要恢復一點力氣,才能…才能感應到神血現在的位置。”他艱難地補充著。
“感應?”卡登的眉頭瞬間擰緊,眼神銳利如鷹隼,“神血在你們手上,你們把它藏哪兒了,自己會不知道?還需要感應?”他向前逼近一步,巨大的壓迫感幾乎讓空氣凝固。“你們在耍什么花樣?”
陶父陶母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們。陶母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急中生智地脫口而出,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變調:“你…你知道我的印力!我…我能用符文傳送!就在你攻擊我們的那一刻,我…我感覺到了危險!根本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就把神血傳送走了!太倉促了,坐標根本沒來得及鎖定!現在…現在只能靠我和神血之間微弱的聯系去感應它大致到了哪個方位!”她一口氣說完,感覺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是嗎?”卡登的眼神充滿了審視,顯然對這個解釋疑慮重重,“神血如此珍貴,你們若真有,為何一直不用?否則也不至于落到今天這般田地。而且,你竟敢隨意傳送?就不怕它損毀?你們……真有神血嗎?”他的懷疑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向這對夫婦。
陶父陶母內心幾乎要咆哮出來:先前你言之鑿鑿認定我們有神血,現在我們“承認”了,你反倒疑神疑鬼!但他們面上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將恐懼和無助演繹得更加逼真。陶母強忍著罵人的沖動,繼續編織著脆弱的謊言,心中瘋狂祈禱對方別再追問細節:
“我們…我們舍不得用啊!而且…而且也不清楚一次該用多少量,本想留著以后…以后最危急的時刻…傳送的時候太急了,但…但我本能地用最強的保護符文包裹了它!還附加了隱蔽符文!正常情況下…絕對安全,不會被發現,也不會損毀…”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燒干了。
“正常情況?”卡登的尾音危險地上揚,“萬一發生意外呢?”
陶母心中簡直要崩潰:這人簡直是疑心病晚期!她強撐著快要崩潰的表情,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當…當時哪能想那么多!現在…現在只能祈禱它平安無事了啊。”
卡登瞇起眼睛,目光在陶父陶母慘白絕望的臉上來回掃視。片刻的權衡后,他眼中的疑慮似乎稍稍褪去了一些。讓他們休養幾天也無妨,憑他們現在的狀態,就算想耍花樣,也逃不出他的掌心。他冷冷地點了點頭,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們最好別玩火”。
“行。但只給你們三天。”卡登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脅,“三天后,如果我還見不到神血……”他頓了頓,目光陰鷙地掃過陶樂然和驚恐的陶父陶母,“后果,你們自己清楚。”
他不再多言,轉身,沉重的靴子踏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回響,一步步走向那扇沉重的鐵門。鐵門開啟又關閉,隔絕了外面微弱的光線,也隔絕了卡登的身影,只留下更深的絕望在囚室中彌漫。
陶父陶母看著那扇隔絕生死的鐵門,身體瞬間癱軟下來,緊緊依靠著那冰冷的石壁。胸腔里那顆心沉甸甸地墜著,不安的陰云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濃重地壓了下來。他們不知道這個用謊言換來的三天喘息,是希望的火種,還是將他們更快推向深淵的催命符。
“三天……”陶父的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見,像是在絕望的深淵里撈起一根虛無的稻草。
而門外,卡登并未立刻離開。他高大的身影隱在通道更深沉的陰影里,沉默地佇立了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鞭柄上沾染的、尚未干透的血跡,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和隱約的不安,如同細小的毒蛇,悄然爬上他的心頭。
莉瑞安不在身邊,他無法像往常一樣立刻得到最精準的預判或確認。
“三天……希望……別出什么岔子。”他低沉的自語在幽暗的通道中消散,最終,腳步聲再次響起,逐漸遠去,只留下無邊的死寂在囚室內外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