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的感覺驟然停止,六玉兒猛地睜開眼,意識從混沌中抽離。
福爾馬林與某種組織腐朽混雜的氣味鉆入鼻腔,讓她胃里翻攪。她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狹長的醫院走廊里,頭頂的老舊燈管接觸不良,光線在明暗間痛苦地掙扎,將墻壁上斑駁脫落的墻皮映照出鬼影般的輪廓。
寂靜。
死樣的寂靜中,遠處隱約傳來金屬在地面上拖拽的細微刮擦聲,不緊不慢,帶著某種令人心悸的規律。
又來……
六玉兒心頭收緊,下意識檢查自己的狀態。除了胸口那顆屬于亞利托克的心臟在平穩跳動外,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里,似乎多了一件東西。
她集中精神內視,看到了。
那是一支畫筆。
通體猩紅,仿佛由凝固的血液澆筑而成,筆尖的色澤尤其深暗,像是剛剛飽飲過鮮血。
機械的提示音適時在腦海中響起:
【恭喜您獲得特殊道具:梅麗莎的血色畫筆】
【物品說明:以精神力為墨,可在任何表面作畫。畫作可產生短暫、無聲的微弱物理/概念效果。】
【示例:畫一灘水,地面將產生真實的濕滑效果;畫一個‘開鎖’符號,可對普通門鎖進行一次無聲的開啟判定。】
原來是那個女瘋子的遺物。
六玉兒心中了然,這算是系統給的戰利品?她握了握拳,指尖似乎能感覺到那支畫筆冰涼的觸感。這件“禮物”,似乎比想象中更有趣。
她收斂心神,踮起腳尖,像貓一樣無聲地向前探索。
推開一扇虛掩的病房門,里面有兩個人。一個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年紀的青年,正抱著頭蹲在角落,身體抖得像篩糠。另一個則是個眼神陰鷙的中年男人,他靠著墻,冷靜地打量著六玉兒。
看到六玉兒獨自一人,還是個年輕女孩,中年男人眼中不加掩飾地劃過輕蔑。他伸出手指,對自己比了比,又指了指地面,示意自己是經驗豐富的資深者。
隨后,他朝著走廊深處努了努嘴,又對六玉兒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意思很明確——讓她去前面探路。
把他當炮灰。
六玉兒眨了眨眼,露出一副驚慌失措、不敢不從的表情,乖巧地點了點頭。
中年男人滿意地笑了,那笑容里帶著驅使牛羊般的理所當然。
六玉兒轉過身,心中卻在冷笑。
她聽話地走在最前面,但腳步故意放得很慢,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在經過一處墻壁拐角時,她的右手尾指裝作不經意地在墻上劃過,用微不可察的精神力,飛速畫下了一個極小的、幾乎與污漬融為一體的“眼睛”符號。
隊伍最前方,那個新人青年顯然已經到了精神崩潰的邊緣。他太過緊張,沒注意到腳下,不小心踢在了一個被丟棄的金屬藥罐上。
“哐當——!”
清脆的響聲在死寂的走廊里炸開,如同驚雷。
中年男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下一秒,走廊盡頭的墻壁,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波動起來。
一個身影,從中緩緩地“擠”了出來。
它全身被骯臟的拘束衣緊緊包裹,臉上沒有五官,取而代之的是用粗麻線胡亂縫合的疤痕。它沒有腳,就那么無聲無息地飄在半空,朝著聲音的源頭——那個新人青年,徑直飄了過去。
它完全無視了六玉兒和中年男人。
青年嚇得魂飛魄散,張開嘴想要求救,卻被巨大的恐懼扼住了喉嚨,發不出半點聲音。
在兩人驚恐的注視下,“病房管理員”伸出被縫線纏繞的手,指尖憑空生出數根銹跡斑斑的縫衣針。它以一種近乎藝術品的精準與從容,將青年的嘴巴一針、一線,密密匝匝地縫死。
隨后,像拖著一個破舊的麻袋,將已經變成尸體的青年,拖入了墻壁之中。
墻面恢復平靜,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整個過程,沒有一聲慘叫。
中年男人被這無聲的處刑徹底嚇破了膽。他怨毒地瞪了六一,在他看來,若不是為了等這個拖后腿的新人,他早就走遠了!現在,他必須盡快甩掉這個累贅!
眼中兇光閃爍,他猛地跨上一步,用盡全力將六玉兒推向“管理員”消失的方向,自己則毫不猶豫地轉身,向著反方向的走廊狂奔而去!
六玉兒被推得一個踉蹌,腳下險些不穩。
但她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冰冷的、看好戲似的微笑。
狂奔的中年男人沖到一個拐角,眼看就要逃出生天,臉上浮現出劫后余生的慶幸。
他猛然剎住腳步,瞳孔在瞬間放大到極致!
只見前方的墻壁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幅巨大的、用鮮血繪成的涂鴉——一個巨大無比的箭頭,正精準地指向他的頭頂。
箭頭旁邊,還畫著一個五官扭曲的、滑稽的笑臉。
比這更恐怖的是——
那個穿著拘束衣的“病房管理員”,正從他頭頂的天花板上,無聲無息地倒掛下來,歪著縫滿麻線的頭,“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