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劍刺入青銅巨碑的瞬間，謝斬霜聽見了時間破碎的聲音。

碑面蛛網般的裂紋中滲出粘稠的青銅漿液，那些本該蝕穿萬物的劫髓此刻卻溫順地纏繞在她左臂，將皮膚表面灼燒出與劍身相同的銘文。海底骷髏的鎖鏈早已盡數斷裂，它空洞的眼眶里跳動著妖異的星火，每一簇火苗中都映照著謝斬霜不同時期的剪影——藥田里沉睡的女嬰、墟界拾荒的少女、此刻執劍的碑主。當第九簇星火炸開時，她終于看清了青銅巨碑上被刻意磨平的那行字：

“第九劫劍，斬因果“

天刑盟主的殘軀突然劇烈抽搐。他胸口的貫穿傷里爬出無數噬界蠱，蟲群在空中組成太虛劍宗的徽記。“你以為自己在反抗命運？“他的聲線混雜著蒼兕子的腔調，“從你被鑄成劫劍那刻起......“謝斬霜的右眼突然刺痛，冰裂紋瞳孔自動聚焦在蟲群中央——那里藏著半枚青銅匣碎片，上面依稀可見“癸亥年“的刻痕。

斷劍與新劍同時震顫。兩柄劫劍的共鳴引發空間扭曲，靜止的墟界時間重新流動。第一縷風卷起時，謝斬霜看見自己的影子分裂成九道：八道身影執劍刺向不同時空的青銅巨碑，最后一道卻將劍鋒轉向了她自己。

“現在你明白了。“海底骷髏的骨指穿透她后背，直接握住那柄懸浮的新劍，“所謂九劫輪回，不過是同一柄劍......“劍尖抵住謝斬霜眉心的剎那，青銅巨碑轟然倒塌，露出碑底鎮壓的——另一具與她容貌相同的尸體。尸體手中緊握的斷劍，正是謝斬霜此刻所用的那把。

“在斬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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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晶暴雨突然倒卷。那些懸浮在空中的晶體相互碰撞，飛濺的碎末組成一幅星圖。謝斬霜的噬界蠱劍鞘自動解體，蟲群撲向星圖啃食其中的金色星斑。每吞噬一顆星斑，就有新的記憶涌入她的識海：

三百年前太虛劍宗的晨課，她作為掌門首徒演練劍訣；五百年前天刑盟的祭壇，她以盟主身份主持星墜儀式；更久遠的記憶碎片里，她站在青銅巨碑前，親手將劫劍刺入......自己的胸膛。

“劫劍永生不滅，執劍人卻會腐朽。“海底骷髏的聲音越來越像她自己，“所以我們創造了輪回——用新的自己斬殺舊的軀殼。“它突然扯開肋骨，露出心臟位置跳動的青銅匣，“但這一世出了意外......“

匣中躺著個雙目緊閉的女嬰，額間冰裂紋與謝斬霜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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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劍突然發出凄厲悲鳴。謝斬霜看到劍格處的蠱紋正在剝落，露出底下被掩蓋的真相：那些根本不是紋路，而是密密麻麻的微小文字，記載著前八世自斬的全部細節。當她的血滴在最后一個名字上時，整個墟界開始崩塌。

不是空間上的崩塌，而是因果層面的瓦解。謝斬霜看見自己的左手正在消失——不是化為虛無，而是從未存在過。青銅巨碑的殘片懸浮在空中，組成新的句子：

“此劍無名，斬因斷果“

天刑盟主的殘軀徹底消散，只余聲音在風中飄蕩：“你以為噬界蠱為什么獨愛啃食你的劍？因為它們聞到了......“謝斬霜突然揮劍斬向自己的右臂，青銅與血肉齊斷的瞬間，她終于聽清了后半句：

“自己血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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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的噬界蠱從斷臂處涌出。這些通體透明的蟲子不再帶有星斑，它們啃食著墜落的青銅碑文，每吞下一塊就長大一分。當最大的那塊刻著“癸亥年“的碎片被分食殆盡時，蟲群突然凝結成劍形——與謝斬霜失去的右臂完全一致。

海底骷髏發出最后的嘆息：“現在你真正成為了......“

墟界徹底湮滅的剎那，謝斬霜聽見九個時空的自己同時開口：

“劫劍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