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海干涸的那一刻，謝斬霜看見了因果的盡頭。

她站在青銅巨碑的頂端，腳下是凝結成晶體的時間長河。那些本該流動的歲月碎片如今靜止在河面上，每一片都倒映著不同的自己——在太虛劍宗揮劍的、在墟界拾荒的、在祭壇承劫的......無數個謝斬霜同時抬頭，她們的右眼冰裂紋里都跳動著相同的青銅火苗。海底骷髏的鎖鏈纏在她腕間，鎖環上刻著與劫劍同源的銘文：“現在明白了嗎？你斬的不是現在。“

噬界蠱化成的劍鞘突然裂開。

無數金線從裂縫中迸射，扎進時間長河的晶體里。謝斬霜看著那些金線在歷史中搜尋什么，直到它們同時纏住某個飄渺的影子——三千年前站在碑前拔劍的白衣女子。當金線將影子拖拽到現世的瞬間，謝斬霜的斷劍與劫劍同時發出悲鳴。

“這就是第九劫的真相。“

骷髏的下頜骨開合，鎖鏈嘩啦作響，“我們都在重復同一個錯誤。“

白衣女子的面容逐漸清晰。謝斬霜的右眼突然劇痛，冰裂紋蔓延至整個臉頰——她們有著完全相同的眼睛。女子手中握著的，正是如今插在海底巨碑上的那柄完整劫劍。

“你是我斬出的因。“

女子開口時，時間長河開始崩解，“而我是你未竟的果。“

謝斬霜突然明白了一切。

她舉起斷劍刺向自己的右眼。冰裂紋的瞳孔破碎時，無數記憶洪流涌入：三千年前的白衣女子正是初代碑主，她在劫劍大成時發現此物會吞噬萬界因果，于是將自己斬成兩半——一半留守巨碑壓制劫劍，另一半轉世重修。而噬界蠱，不過是劫劍渴望重圓的......

“饑餓感。“

青銅巨碑突然崩塌。海底骷髏的鎖鏈寸寸斷裂，它用最后的指骨指向正在融合的白衣女子：“現在，完成最后的斬劫。“

謝斬霜的斷劍與劫劍交叉成十字。

當雙刃劃過白衣女子的脖頸時，沒有鮮血噴涌，只有無數星光從傷口溢出。那些光點組成北斗九星的圖案，最后一顆妖星正是謝斬霜的右眼。星圖籠罩之下，靜止的時間長河重新流動，所有歷史中的謝斬霜同時揮劍——

墟界開始消散。

太虛劍宗的祖師殿地底，青銅碑上的裂痕悄然愈合。天刑盟主的青銅身軀化作塵埃，噬界蠱們蜷縮成最初的星砂。謝斬霜站在劫海干涸的河床上，看著手中漸漸透明的雙劍。

“劫劍本無痕。“

白衣女子最后的聲音隨風飄散，“痕在執劍人。“

當最后一粒星砂從指間滑落時，謝斬霜聽見了新生兒的啼哭。

在某個沒有修仙者的世界里，一個女嬰睜開了清澈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