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字庚號房的鐵籠重新關上,帶著一股比之前更濃的血腥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阿丑蜷縮在角落,不再是之前純粹的野獸姿態,更像一具被強行灌入靈魂的傀儡。他手背上那個暗紅的“亻”字烙印,在昏暗光線下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散發著不祥的微光。
王內侍放下那個裝著斷指的冰冷玉盒,像丟開一塊燙手山芋,慘白著臉退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沈先生那邊的‘東西’…馬上送到。”
目標清晰:用沈鴆的“藥”,徹底點燃阿丑這具被烙印的軀殼,將他淬煉成撕碎慕容燁的第一把兇刃!同時,試探沈鴆的底線——他給的“藥”,究竟是毒,還是…藏著更深的算計?
心口的石心一片死寂的冰冷,將昨夜祭壇的悸動和那截斷指引發的滔天恨意,都凍結在意識深處,只留下精確的算計。我拿起玉盒,那冰冷的觸感透過指尖,如同慕容燁的嘲弄。打開盒蓋,濃烈的血腥味再次彌漫,那截蒼白斷指上的“燁”字戒指,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面無表情地蓋上盒子,將它放在鐵籠邊最顯眼的位置。讓那血腥味,那代表著慕容燁存在的鐵證,時刻刺激著籠子里那個懵懂又危險的“兵器”。
腳步聲在甬道響起,帶著鐵籠拖曳的刺耳噪音。兩個守衛押著一個半人高的鐵籠停在門外,籠子里關著一只肥碩的灰兔,紅眼睛驚恐地轉動,長耳朵劇烈顫抖。
“沈先生‘靜養’時需要的‘活氣’!”一個守衛粗聲粗氣地將籠子推進來,眼神忌憚地瞥了一眼鐵籠里死寂的阿丑和我,迅速關門落鎖。
兔子?我看向那只在狹小鐵籠里驚慌失措的灰兔。沈鴆會如何解讀我索要“會叫的兔子”?是單純的折磨?還是…更深的試探?他精通藥理毒理,必然明白活物在特定環境下的作用。
機會來了。
我走到關兔子的鐵籠邊。灰兔受驚,瘋狂地撞擊籠壁,發出“砰砰”的悶響和尖銳的“吱吱”聲。這聲音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鐵籠里,角落的阿丑身體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那雙空洞的大眼睛,緩緩轉向聲音來源。不再是之前的純粹饑餓或警惕,而是一種…被強行壓抑的、混合著烙印帶來的冰冷服從和原始獸性的**躁動**。
很好。
我打開兔子籠,沒有抓它,只是將籠門對準了阿丑所在的大鐵籠方向。受驚的兔子如同離弦之箭,“嗖”地竄出,本能地朝著遠離我的、看似“安全”的角落——阿丑的方向——瘋狂逃竄!
“吱吱吱——!”兔子驚恐的尖叫在石室里回蕩!
就在兔子竄到距離阿丑鐵籠不足三尺的瞬間!
“吼——!”
一聲壓抑到極致、如同悶雷在喉間滾動的咆哮,猛地從阿丑喉嚨里爆發出來!他原本蜷縮的身體如同彈簧般繃直!那雙空洞的大眼睛瞬間被狂暴的血色淹沒!手背上暗紅的“亻”字烙印驟然爆發出刺目的血光!
“砰!”他小小的身體狠狠撞在精鋼柵欄上!一只手閃電般從柵欄縫隙探出!五指成爪,指甲不知何時變得漆黑尖銳,帶著一股蠻橫、冰冷、被烙印強化的詭異力量,撕裂空氣,狠狠抓向那只逃竄的灰兔!
快!太快了!比昨夜在地下祭壇攻擊蕭絕時更快!那漆黑尖銳的指甲帶著撕裂皮肉的惡風!
“噗嗤!”
利爪入肉的悶響!伴隨著兔子凄厲到變調的慘嚎!
阿丑的手爪,精準無比地洞穿了灰兔肥碩的后腿!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而出!有幾滴甚至濺到了阿丑蒼白的臉上,他伸出猩紅的舌頭,本能地舔舐了一下,眼中血色更濃!
兔子瘋狂掙扎,發出絕望的哀鳴,后腿被洞穿的地方血肉模糊!
但阿丑并沒有立刻殺死它!他像是被這鮮血和哀嚎徹底激活了某種兇性,又像是在…**玩弄**!他抓著兔子的傷腿,將它硬生生拖到籠邊,另一只手也探出柵欄,漆黑的指甲如同小刀,慢條斯理地、帶著一種殘忍的懵懂,在兔子完好的皮毛上劃開一道又一道血口!
“吱——!吱吱——!”兔子的慘叫聲一聲高過一聲,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恐懼!
就在這血腥的虐殺進行時,我敏銳地察覺到阿丑的狀態不對!他眼中那狂暴的血色深處,開始浮現一絲絲混亂的灰氣!他手背上的暗紅烙印光芒變得明滅不定,如同接觸不良!他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痛苦的“嗬嗬”聲!
烙印的反噬!或者說…烙印的力量與他自身原始獸性、以及沈鴆可能隱藏在兔子體內的某種東西…產生了沖突!
“藥…拿來!”我對著門外冷喝。
王內侍的聲音立刻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丙字十七號!沈先生‘靜養’前…特意‘留’給您的!”一個巴掌大的粗糙陶罐從門上的小窗遞了進來。
我接過陶罐,入手冰冷沉重。揭開蓋子,里面是半罐粘稠如墨汁、散發著刺鼻腥甜與苦澀混合氣味的黑色藥膏。藥膏表面,還漂浮著幾縷詭異的暗綠色絮狀物。
沈鴆的“藥”!果然沒安好心!這絕不是單純的補藥或激發潛能的藥物!里面必然摻雜了劇毒、精神污染甚至…針對烙印的破壞性成分!
阿丑的狀態越來越不穩定!他虐殺兔子的動作開始變得狂亂無章,眼中血色與灰氣交織,手背的烙印光芒急劇閃爍,仿佛隨時會熄滅或炸開!他喉嚨里的“嗬嗬”聲變成了痛苦的咆哮!
不能再等!
我眼神一厲,沒有絲毫猶豫!用指甲狠狠刮下一大塊粘稠冰涼的黑色藥膏!那刺鼻的氣味瞬間沖入鼻腔,帶著強烈的腐蝕性,讓指尖傳來一陣灼痛!
“張嘴!”我對著籠子里陷入混亂的阿丑,通過烙印鏈接,將一道裹挾著自身冰冷意志和斷指血腥氣息(故意催動)的強制命令,狠狠轟入他混亂的意識!
阿丑的動作猛地一僵,那雙混亂的血眼茫然地轉向我,嘴巴下意識地張開,露出染血的尖牙。
就是現在!
我閃電般將手中那塊沾滿劇毒藥膏的手指,狠狠捅進阿丑張開的嘴里!動作粗暴,直抵咽喉深處!
“唔…嘔!”阿丑身體劇烈一顫,本能地想要嘔吐反抗!但烙印的強制命令和我手指的粗暴堵塞,讓他無法掙脫!
我死死按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頜,強迫他將那塊混合著劇毒、精神污染和未知成分的黑色藥膏,連同我指尖沾染的自己鮮血,一起**吞了下去**!
“咕咚…”一聲清晰的吞咽聲。
阿丑的眼睛瞬間瞪大到極致!瞳孔因為極致的痛苦和沖擊而劇烈收縮!他全身的肌肉如同鋼筋般繃緊!皮膚下的血管如同無數條黑色蚯蚓般瘋狂凸起、蠕動!手背上的暗紅烙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幾乎將整個牢房映成一片血色!烙印的形狀在血光中扭曲、膨脹,仿佛要掙脫皮膚的束縛!
一股狂暴、混亂、充滿了毀滅氣息的能量波動,如同失控的火山,從阿丑小小的身體里爆發出來!他猛地甩開那只早已斷氣的兔子殘尸,雙手死死抓住精鋼柵欄,喉嚨里發出非人的、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咆哮!
“吼嗷嗷嗷——!!!”
整個鐵籠都在他恐怖的巨力下劇烈搖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精鋼柵欄肉眼可見地開始**彎曲**!
就在阿丑吞下毒藥、爆發出恐怖力量的瞬間!
“嗡——隆——!!”
比昨夜更加強烈、更加沉悶的地底轟鳴,如同沉睡的遠古巨獸被徹底激怒,猛地從千機樓最深處傳來!這一次,不僅僅是地基震動,整個玄字庚號房都仿佛在劇烈搖晃!墻壁龜裂,碎石簌簌落下!頭頂的灰塵如同瀑布般傾瀉!
更可怕的是,我腳下那冰冷的地面——昨夜祭壇入口所在的角落——那些早已黯淡的暗紅色紋路,再次如同復蘇的血管般瘋狂亮起!這一次,光芒不再是轉瞬即逝,而是持續地、如同脈搏般**搏動**著!一股濃烈到令人靈魂戰栗的、混合著無盡怨毒、悲愴和…某種**渴望**的恐怖氣息,如同噴發的巖漿,從地底裂縫中洶涌噴薄而出!
這氣息…在呼應阿丑!在呼應他吞下的毒藥!在呼應他手背上那爆發的烙印!
“呃啊啊啊——!!!”阿丑的咆哮聲在地底轟鳴和祭壇氣息的刺激下,變得更加狂暴、更加非人!他手背上的烙印血光幾乎凝成實質,如同燃燒的血焰!彎曲的柵欄發出刺耳的金屬撕裂聲!
而更讓我頭皮炸裂的是——
在那地底傳來的、如同萬鬼同哭的轟鳴與祭壇氣息的共鳴聲中,一個極其微弱、卻仿佛穿透了無盡時空和封印、充滿了無盡怨毒與不甘的**嘶鳴**,隱隱約約、斷斷續續地傳來!
那聲音…并非人言!更像是一種…**被囚禁了萬古的、尊貴存在的悲鳴**!嘶鳴聲中,似乎夾雜著兩個破碎而古老的音節,如同烙印般狠狠砸進我的意識深處——
**“囚…凰…”**
囚凰?!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狠狠劈在我的石心之上!昨夜祭壇中央那片暗紅光暈中被鎖鏈束縛的存在…難道…?!
地動山搖!祭壇氣息與阿丑爆發的恐怖能量瘋狂對沖!整個石室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塌!那“囚凰”的嘶鳴如同跗骨之蛆,在腦海中瘋狂回蕩!
阿丑徹底失控了!他雙眼赤紅如血,完全失去了最后一絲理智,只剩下被毒藥、烙印和地底氣息徹底點燃的毀滅本能!他咆哮著,如同人形兇獸,瘋狂地撕扯著已經嚴重變形的精鋼柵欄!眼看就要破籠而出!一旦他出來,第一個目標絕對是我!
心口的石心在這毀天滅地的混亂能量沖擊和“囚凰”嘶鳴的刺激下,非但沒有被壓制,反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吸力**!它不再是被動承受,而是如同一個饑餓了億萬年的黑洞,主動地、貪婪地…**吞噬**!
吞噬那從地底裂縫涌出的、濃郁到化不開的怨毒氣息!
吞噬阿丑身上爆發出的、狂暴混亂的毀滅能量!
甚至…吞噬那隱隱傳來的“囚凰”嘶鳴中蘊含的、古老而絕望的意志!
“轟——!”
一股冰冷、蠻橫、仿佛能凍結時空的恐怖吸力,以我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石心如同一個無形的漩渦,瘋狂地掠奪著周圍一切混亂、負面、充滿毀滅性的能量!
首當其沖的就是狂暴的阿丑!他身上那如同血焰般燃燒的烙印光芒,如同被無形的巨口撕扯,瘋狂地朝著我心口涌來!他狂暴的咆哮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眼中瘋狂的血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虛弱**和**茫然**!他抓著柵欄的手無力地松開,小小的身體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倒在地,手背上那暗紅的烙印光芒黯淡到了極點,只剩下一個淡淡的印記。
同時,地面上瘋狂搏動的暗紅紋路如同失去了能量來源,迅速黯淡、熄滅!那噴涌的怨毒氣息和地底傳來的“囚凰”嘶鳴,也如同被掐斷了源頭,瞬間消失無蹤!只剩下地動過后的余波和一片狼藉。
石室恢復了死寂。只有灰塵彌漫,碎石遍地,還有那只血肉模糊的兔子殘骸,以及鐵籠里癱軟昏迷、氣息微弱的阿丑。
而我…心口那片空洞里,不再是單純的冰冷。那里,仿佛被強行塞入了大量冰冷、混亂、充滿毀滅性的能量,以及一絲絲…古老絕望的意志碎片!石心如同一個被撐滿的容器,傳來一種詭異的、冰冷的“飽脹”感,甚至帶著一絲…**饜足**的微顫?
“砰!”鐵門被猛地撞開!王內侍和一群如臨大敵的守衛沖了進來,刀劍出鞘,緊張地環顧一片狼藉的石室。
“地…地龍翻身?!丙字十七號!你搞什么鬼?!”王內侍尖叫道,當他看到嚴重變形、幾乎被撕裂的鐵籠,以及籠子里昏迷不醒、氣息奄奄的阿丑時,更是嚇得面無人色!
我緩緩轉過身,臉色蒼白如紙(失血和能量沖擊的偽裝),嘴角甚至還殘留著一絲血跡(咬破舌尖的)。我指著地上那只血肉模糊的兔子殘骸,聲音虛弱卻帶著驚悸后的“憤怒”:
“沈鴆…他的‘藥’…引動了地下的東西!那兔子…吃了藥膏…發狂了!引來了地動!阿丑…阿丑為了保護我…被震傷了!”我將所有異常再次精準地扣在沈鴆頭上!兔子發狂(實際是阿丑殺的)、地動(祭壇異動)、阿丑重傷(能量被吞噬)!完美閉環!
王內侍看著那慘不忍睹的兔子尸體和變形的鐵籠,又看看昏迷的阿丑和我“虛弱”的樣子,臉色變幻不定。沈鴆的“藥”有問題,這是板上釘釘了!
就在這時,一個守衛急匆匆從甬道跑來,在王內侍耳邊低聲急語了幾句。
王內侍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甚至帶著一絲恐懼。他猛地看向我,又看了看地上那個裝著斷指的玉盒,聲音都變了調:
“丙字十七號!北境…北境剛傳來的八百里加急!慕容燁…太子慕容燁!他…他親率三千‘玄甲影衛’,突襲了‘黑石堡’!守將…全軍覆沒!他放出話來…”王內侍咽了口唾沫,聲音顫抖,“…三日之內,若不見到‘心口有凰紋烙印的女人’毫發無損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就…屠盡北境三城!雞犬不留!”
慕容燁!他終于來了!不是暗中潛入,而是以雷霆之勢,兵臨城下!他找的不是“云灼”,而是…“心口有凰紋烙印的女人”?凰紋烙印?是指…阿丑手背上的“亻”字?還是…祭壇里那“囚凰”嘶鳴的源頭?!
石室里一片死寂。王內侍帶來的消息如同又一記重錘。
慕容燁的威脅,赤裸而血腥。他不僅知道我在千機樓,似乎…還知道了一些關于“烙印”和“囚凰”的秘密?這絕非巧合!他與這千機樓,與地下的祭壇,甚至…與我心口的石心,到底有何關聯?
我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沾滿血污(兔子的、阿丑的、我自己的)和黑色藥膏的指尖。心口那片空洞里,吞噬了海量混亂能量和古老意志碎片的石心,傳來一陣陣冰冷的、仿佛在“消化”的微顫。一種前所未有的、帶著毀滅氣息的“力量感”,在那片冰冷中悄然滋生。
我看向鐵籠里昏迷的阿丑。他手背上那個黯淡的“亻”字烙印,在慕容燁的消息刺激下,似乎又極其微弱地…亮了一下。
沈鴆的毒藥…祭壇的怨氣…慕容燁的殺機…還有這顆開始“進食”的石心…
所有的線,都收緊了。
“告訴王爺…”我開口,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淬煉后的冰冷鋒芒,“他的‘刀’…快磨好了。”
我的目光,越過驚恐的王內侍,仿佛穿透了層層石壁,看到了北境那席卷而來的鐵血殺伐。
“至于慕容燁要的‘凰紋烙印女人’…”我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手指輕輕拂過阿丑蒼白手背上那個黯淡的暗紅印記。
“給他送只‘兔子’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