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我和周嶼白再次異口同聲,帶著明顯的警告意味。
林薇才不管,自顧自地講下去,聲音清脆:“那會兒才三歲多吧?在嶼白家花園!小月亮追著一只蝴蝶跑,沒看路,‘撲通’一下栽進了他家那個大魚池!好家伙,水花四濺!我們嶼白小少爺當時正在旁邊玩他的寶貝小火車呢,一看這陣仗,小火車都不要了,二話不說就跟著跳了下去!嘖嘖,那池水可不淺,兩個小豆丁在里面撲騰,嚇得大人魂飛魄散!撈上來的時候,兩個都成了落湯雞,小月亮嚇得哇哇哭,我們嶼白小英雄自己還嗆著水呢,就抱著她,拍著她背,小大人似的哄:‘小月亮不哭,不怕不怕,嶼白哥哥在呢!’”
林薇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還模仿著小孩的腔調。沈嘉航在一旁哈哈大笑。
露臺上安靜了一瞬,只剩下串燈輕微的電流聲和遠處城市的低語。這個故事我們這群發(fā)小耳熟能詳,但此刻被林薇在這樣微妙的氛圍下重新提起,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我低著頭,感覺臉頰有些發(fā)燙。陳默有些驚訝地看著我,眼神溫和:“原來還有這么驚險的童年。”
蘇晴臉上的笑容依舊維持著,但明顯淡了許多,嘴角的弧度顯得有些僵硬。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沒說話。
周嶼白沉默著。燭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間投下晃動的陰影,看不清他具體的表情。他指間的酒杯空了許久,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過了好幾秒,他才緩緩抬起眼,目光越過搖曳的燭火,像沉甸甸的錨,再次牢牢鎖住我。
那眼神里沒有了剛才的復雜和探究,只剩下一種近乎直白的、深不見底的專注,還有一絲壓抑著的、洶涌的情緒。
他沒有看蘇晴,也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看著我,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露臺上略顯凝滯的空氣,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的磁性:
“是啊,在呢。”
簡單的三個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林薇的講述戛然而止,帶著一絲得逞的笑意,慢悠悠地品著紅酒。沈嘉航張著嘴,忘了笑。陳默看看周嶼白,又看看我,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蘇晴握著水杯的手指,指節(jié)捏得有些發(fā)白,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抱歉,”她的聲音依舊努力維持著平穩(wěn),但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她甚至沒有看周嶼白一眼,徑直轉身,快步離開了露臺。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安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漸漸遠去。
露臺上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周嶼白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暖黃的串燈光芒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入深深的陰影里。他低垂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翳,遮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緒。指間那只空酒杯,被他無意識地轉動著,杯壁上殘留的一點琥珀色酒液,折射著細碎的光。
空氣沉重得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遠處城市模糊的喧囂,像隔著厚重的毛玻璃傳來。
林薇放下酒杯,發(fā)出一聲輕響,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站起身,動作利落:“咳,那什么,嘉航,跟我去樓下看看冰箱里還有什么水果沒。”她朝沈嘉航使了個眼色。
沈嘉航如夢初醒,連忙站起來:“啊?哦哦!好!”他有些無措地看了看僵坐著的我和周嶼白,又看看臉色不太好的陳默,最終還是跟著林薇快步離開了露臺,把這片突然變得空曠又尷尬的空間留給了我們三人。
露臺上只剩下我們三個。串燈的光線溫柔地包裹著小小的空間,卻驅不散那份無形的沉重。陳默坐在我對面,他的目光在我和周嶼白之間來回掃視,眉頭緊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是個敏銳的人,眼前這詭異的氣氛,林薇刻意的講述,周嶼白那句突兀又飽含深意的“在呢”,還有蘇晴的拂袖而去……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他不愿深想?yún)s又無法忽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