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聲服巡在地,緘口不語地接受兩人目光的洗禮。
沉默侵入空氣中每一個角落,扼殺著他能吸入的每一縷氧氣,如無聲地繩索緊勒著他的咽喉。
趙懷升把牙齒咬地咯吱作響,礙于立場,只能在她身側用憤恨的眼神死死地瞪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燕聲早就被他千刀萬剮。
“殿下...”
趙懷升率先打破了沉悶的氣氛,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她擺手打斷了。
君長歡回過頭,品茗著早已涼透的茶水,兩眼彎成月牙狀,笑意盈盈地開口:“讓本宮好好聽一聽,這次你能給一個怎樣說服本宮的理由。”
她聽燕聲說了很多的話,但他能給她的回答,無非還是一些愛慕字詞。
“愛慕本宮的人真要算起來,能在這城中能從皇宮排到城門,若是人人都以愛慕之詞懇求本宮,本宮還得一一都答應不成?”君長歡漫不經心地抬起手,目光注視著抬起的右手,輕柔地摩挲著指尖。
忽地,她輕笑出聲,眼底劃過一抹嘲弄:“本宮又不是神仙,沒有義務去實現別人的心愿。再說了,神仙也不見得就是有求必應。”
“琴愚知殿下心憂之事,想幫殿下分憂罷了,自琴愚查出威武將軍的辛秘后,一直在等著殿下的后文。殿下一直不說,琴愚也不敢多言。只是現在殿下明明就是沖著調查威武將軍去的,卻要將琴愚拋棄,殿下是打算反悔了嗎?”
他低著頭,把所有的情緒都埋藏在陰影中。她雖看不見,但能聽見他語氣中不易察覺的重音。
君長歡掩著嘴、肆意地放聲大笑,連眼尾處都擠出了笑紋:“哈哈哈,膽敢質問本宮。燕聲啊燕聲,你可真是令本宮刮目相看啊。”
“琴愚不敢。”
在無人在意的角落,趙懷升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垂下的雙手緊握成拳,盯著燕聲的眼神在憤怒與嫉妒中來回搖蕩。
她的笑聲漸漸停下,撐著扶手站起身,聲音夾雜著不容忤逆的威嚴:“看著本宮的眼睛。”
燕聲聽話地抬起頭,對上了她的視線,同時將她身側趙懷升眼中迸發而出的殺意盡收眼底。
君長歡邁開腿,搖曳著身姿、不疾不徐地朝燕聲走去,凝結在嘴角的笑意格外意味深長。
“在攀附本宮的人之中,你是最特別的,也是最刻意又用心的...”
她腳步停駐,站在他的面前一寸的距離處,突然發難。
君長歡一腳把他踹翻在地,踏出一步踩上他的胸口,揚起下巴,出言諷刺著他:“你可真像一條忠心耿耿的狗,無論主子是如何打你還是罵你,怎么都趕不走,還要死乞白賴地跑到主子面前,搖晃著自己的尾巴。”
燕聲吃痛、倒吸一口涼氣,視線卻從未移開過她的眼睛。
“若殿下覺得琴愚當條狗能討殿下歡心的話,琴愚也樂意做殿下的狗,隨時對殿下搖著尾巴。”
他的聲音沒有起伏。
在那天以后,君長歡從未在他瞧見過他哭哭啼啼的樣子。反而更多是像現在這樣,雙眼赤紅、眼眶濕潤,卻咬著下唇不放,表露出一副堅韌不拔的模樣。
明明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她卻感覺一股燥熱在心間灼燒,整個人似被架在火上烤一般難受。
她突然好想撕掉他的偽裝,看看面具下的他究竟藏著怎樣一副面孔!
君長歡冷笑一聲,嘴下更是不留情面:“說你是條狗倒還抬舉你了,你真是狗都不如,狗被欺負狠了都知道吠兩句,而你連骨頭都是軟的。未曾為奴,卻滿是奴性。”
她聽見他的辯解——
“在殿下面前,琴愚就是站不住的軟骨頭。只要殿下開心,要琴愚做什么都愿意。殿下罵著,琴愚也覺得好開心。只要能被殿下需要就夠了,只要能幫得上殿下就好了,殿下看不上也沒關系,只要能有一處一席之地,琴愚無怨無悔!”
她還聽見他的掙扎——
“殿下所做的一切琴愚都能理解,畢竟琴愚出身卑微,又與您懷疑的人有所糾葛,沒能讓殿下信服。但殿下您已經認可了琴愚的能力,不是嗎...”
又是相似的措辭,還是同樣的理由。
君長歡暗罵一句,千篇一律、毫無新意。
“夠了,本宮沒空再陪你繼續演這場情情愛愛的戲碼。”她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閉上雙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
君長歡睜開眼,踩著他胸膛的腳用力地攆了攆,對著翠紅的方向伸出了手:“翠紅,將那東西拿來。”
翠紅立刻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瓷瓶,遞到了她的掌心上。
“不如,讓本宮幫你做一次解答?”君長歡在燕聲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瓷瓶,解釋道:“這瓶中有一枚用以控制死士的毒藥,服用此毒后七日之內均需要服用一次解藥,否則將七竅流血而亡。”
說著,她將瓷瓶擺到他手邊的地上,饒有趣味地勾起嘴角:“你說得不錯,本宮并不相信你。本宮現在給你一個選擇。要么吃下去替本宮賣命;要么本宮留你一條生路,從此從長公主府消失。”
下一刻,燕聲干脆利落地抄起瓷瓶,拔開瓶塞,將瓶中的藥丸倒入口中,吞咽而下。
藥香在他的喉間化開,還夾雜一絲沁人心脾的甜。
“殿下還會哄人。”他評價道。
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應道:“總要給別人留下一些美好。”
“現在殿下滿意了嗎?”
聞言,君長歡挪開腳,轉身看向被撂在一旁許久的趙懷升,略帶歉意地向他頷首:“久等了,稍微費了點功夫馴服了一條烈犬。此次出發去北定城,恐怕還要再多加一個人了。”
“沒事。”趙懷升在她看向自己時就瞬間收斂了自己的負面情緒,對著她笑臉相迎,“殿下自己決定要帶府中幾人便好。”
話落,趙懷升目光停留在燕聲身上,不忘敲打著他:“既然選擇當一條聽話的狗,就要擺正自己的身份,知道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不該動的心思,有都不要有。”
“不勞煩趙公子掛記,趙公子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畢竟有的人,連讓殿下滿意能力都不一定有。”燕聲笑笑,眼里滿是挑釁。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激發出噼里啪啦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