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一路向北,除了必要的停歇外一刻也不曾停下。
君長歡長發高高束起,在馬背上馳騁,冷風打在裸露的肌膚上如刀割般留下刺骨的疼痛,凍得通紅的雙手始終牢牢抓緊韁繩,與趙懷升并駕齊驅,神采奕奕地走在隊伍最前面。
“殿下,天氣冷。要是實在凍得受不了了,就坐到特意為您準備的馬車里去,您要是不坐豈不是一直便宜那只鳥了。”趙懷升看著她兩頰紅暈,忍不住出聲關懷,“越往北就越冷,殿下金枝玉葉,不比趙某這些粗人。”
“多謝,但本宮沒有那么矯情。”君長歡謝絕了他,騎著馬繼續趕路。
“那殿下多注意身體。”
趙懷升也不勉強她,揚著手中馬鞭加快了步伐,靠得比剛才更近了些。
在君長歡堅持不懈地趕路下,一行人日夜兼程,很快就來到了北定城的城門。
“停下!從馬上下來!來者什么人!”守城的士兵攔下了他們。
眾人紛紛翻身下馬,趙懷升取出懷中的文書,遞了過去:“吾乃太尉之子趙懷升,奉皇命而來,這是通關文書。”
士兵接過文書翻閱,又抬頭看向趙懷升,似乎在比對什么,過了一會,他合上文書雙手捧回到了趙懷升面前,開口說道:“需要例行檢查,還望公子通融。”
“去吧。”
得到允許后,士兵指揮著身側其余的士兵,對君長歡一行人貨物進行盤查。
一只纖白的手掀開了馬車的幕簾,燕聲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朝君長歡的方向走去。
“殿下,天冷,站著不動更是難受。這是秦愚特意為殿下準備的。”
他拿起搭在胳膊處的兔毛長巾,貼心地替她圍在脖頸處,將她的臉頰都埋入雪白的毛皮中。
“圍好了,殿下。”
君長歡的雙頰恢復了一些溫度,重新感受到了皮毛的柔軟,對著他點了點頭:“有心了。”
“不辛苦。”燕聲笑著回應,目光向下瞥到一處,臉上笑容一頓,“對了,殿下等琴愚一下。”
說完,他快步小跑到馬車上,取出一塊四倍手帕大小的毛毯又跑回了君長歡身邊,用它包裹住君長歡青紫發烏的雙手。
“等入了城,琴愚去為殿下挑一雙合適的手套。”
“準。”她輕聲應道。
君長歡側過臉,就看見一旁趙懷升在一旁面色鐵青,恨不得將一口牙齒咬碎。
“跟個娘們一樣。”他小聲嘟囔著,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在場的三個人聽見。
燕聲笑著不語,識相地退到了她身后。
君長歡輕咳兩聲,剛要開口就看見守城的士兵一路小跑,來到了兩人面前,對著趙懷升行個禮:“已經檢查完畢,沒有任何問題,公子可以進去了。”
突然,他一抬手,指著一個士兵吼道,“你,就是你。過來!帶趙公子去見宋大人。”
“有勞。”趙懷升客套道。
“趙公子,請吧。”
趙懷升領著君長歡和燕聲兩人,隨著引路的士兵一路輾轉,很快就見到了北定城的主將宋義。
“哎喲,宋某盼星星盼月亮,可總算把您給盼來了。”宋義風風火火地向三人走來,言語間滿是諂媚,“您可真是北定城的大救星啊,來得可真是及時!快快里邊請。”
“宋大人,請。”趙懷聲點頭,帶著另外兩人一同走入了屋內。
幾人剛一落座,趙懷升就開門見山,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宋大人,趙某是奉皇命前來,援助北定城爆發的寒災。現下所有的物資均已運往城內,只待宋大人清點入庫。”
“宋某知曉,不知趙公子要在城中待幾天啊?”
“趙某完成使命后就離開。”
“這樣...如此倉促,那宋某豈不是不能盡到地主之誼,好好招待趙公子一番?”宋義大笑,撫摸著自己的胡須,身體向后倒去。
他瞧著藏在趙懷升身后一言不發的女子,越看越覺得有些眼熱,遲疑道:“這姑娘看著有些眼熟,不知是...”
“是長公主殿下。”趙懷升替她回答。
宋義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連忙跪下向君長歡賠罪,額間頃刻冒出細密的汗珠:“下官不知殿下前來,有失遠迎,真是罪該萬死!”
“無礙。”君長歡放下茶盞,連一個眼神也沒給他,“本宮是陪未來的駙馬前來,不是來辦事的。宋大人不必驚慌。”
“哈哈,下官的確聽說了皇上賜婚的事情。”宋義嘴角生硬。
君長歡點點頭,抬起眼皮掃了他一眼,笑道:“起來吧,宋大人不用在意本宮。本宮不過是擔心未來的駙馬出了什么差錯,丟了長公主府的臉罷了。”
“趙公子怎會...”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抓著座椅的扶手故作淡定地坐了下來,“不知殿下和趙公子打算留幾天?城中荒蕪,下官恐難招待好殿下。”
“呵呵,”君長歡輕笑一聲,余光不留痕跡地朝一側的燕聲瞥去,“自然是...”
“殿下~不是答應琴愚,這次來讓琴愚好好見見世面嗎...”
一道嬌嗔聲突兀響起,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只見燕聲眼眶濕潤地把頭撇向一側,雙手環抱在胸前,撇著嘴悶悶不樂地開口:“若殿下打算早點離開...還望殿下現在就帶琴愚去城內走走。”
“胡鬧!”君長歡冷聲呵斥,隨后對著宋義開口道歉,“沒能管教好府中的人,讓宋大人看笑話了。”
燕聲聽到這話,砸吧著嘴,盯著地面不再說話。
“他是...”宋義詫異于他的舉動,反問起她。
“是皇上和平德王送給本宮的禮物。”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著宋義略微俯下身以表禮節,“宋大人,失陪了。”
說完,她面朝燕聲,唾罵道:“還不走?府內的臉都要給你丟完了!”
“琴愚這就來。”
宋義眼睜睜地看著兩人一唱一和地離開,看向一旁的趙懷升,眼中是蓋不住的驚訝:“趙公子這就由他們去了?你可是皇上欽點的駙馬爺!”
趙懷升收回視線,強壓下心中的怒意,冷笑著回應:“不過是供養玩樂的鳥,殿下喜歡就讓她玩玩好了,反正也是擺不上臺面的東西。宋大人,咱們還是說回正事吧...”
另一邊。
君長歡和燕聲一前一后走在北定城的街道上閑逛。
道路兩旁人來人往,有在叫賣的街頭小販,還有搭建著官府分發救災物時資臨時用的棚子。
君長歡無論怎么看這里都更像是一座治理有方的城池,與她印象中需要朝廷賑災的城池千差萬別。
她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型,感到整個北定城處處都透露著古怪。
嚴格盤查的衛兵、催著他們離開的主將、井然有序的街道...都在昭示著這座受難城池背后暗藏玄機。
突然,君長歡被人撞了一下。
燕聲下意識伸手扶住了她,發現她被撞后根本就紋絲不動,干脆松開了手。
而那撞了她的人卻重重地摔倒在地,捂住了自己先著地的后腦勺。
“哎喲~疼疼疼。”
君長歡定睛一看,發現這人竟然是一副皮膚黝黑、面黃肌瘦的模樣。
他剛才不會是想偷她東西吧?
想到這,君長歡挑眉,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將他翻轉過身反扣在地上,沖身后命令道:“搜他的身!”
燕聲蹲下來,在那人的身上摸索了好一會兒,才在褲腰上摸出了一塊雕刻著如意的玉佩。
“殿下,您的玉佩。”燕聲眼尖地認出,這枚玉佩正是她一直別在腰間的那塊。
君長歡冷笑著將那人的手臂往關節的反方向掰去,厲聲道:“說!為何行竊!要是不能讓本宮滿意...依當朝律法,行竊者按斬手論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