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宋大人,趙某已完成使命,今日啟程即刻離開。”趙懷升向宋義抱拳,跟他告辭。
“這么快就走了?”宋義撫摸著自己的胡須,故作挽留,“趙公子不如多留一些時日,好讓宋某盡地主之誼啊。”
“不了,向皇上復(fù)明要緊,他日有機(jī)會再來北定城找您。”
“好好,那宋某就不多留了。”說完,他又看向兩手空空的君長歡,出聲提醒,“殿下您什么也沒拿,可千萬不要落東西了。”
君長歡看了一眼身后的燕聲,擺出一副苦惱的模樣,對著宋義嘆氣:“本宮也想跟他離開,但本宮這琴師還想多在城中逗留幾日,實(shí)在難以拒絕。”
“那下官陪殿下好好走一遭?”
“不要,”燕聲斬釘截鐵地回絕,然后伸手扯著君長歡的衣角撒嬌:“殿下~琴愚就想跟殿下在一塊,不想再多加一個人~殿下說過要依著琴愚的。”
君長歡揉了揉眉心,苦笑地看著宋義:“宋大人也瞧見了,美人作邀,盛情難卻啊。”
“殿下可真是寵他。”宋義陪著笑,眼中藏著一絲冷意,“既如此,下官也不好做那不解風(fēng)情之人。”
“宋大人,告辭。”趙懷升眼中快要噴火,為了顧全大局,他只能暗戳戳地用眼神給燕聲捅刀子。
“宋某送你。”
一行人送著趙懷升來到了城門口,他先前帶來的人馬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宋大人就此止步吧。”趙懷升對宋義點(diǎn)頭,隨后目光轉(zhuǎn)向君長歡,“殿下,能否再送趙某一程?”
君長歡頷首,跟他并肩而行。
趙懷升接過了下人手中的韁繩,牽著馬又與她走了一段距離。
“殿下就送到這吧。”
趙懷升望著她,三步一回頭,無聲地張了張口。他翻身上馬,帶著其他人一同離開:“駕!啟程!”
她讀懂了他的嘴型,他在說——
“等我”。
在他離開后,君長歡與宋義道別,帶著燕聲在內(nèi)城轉(zhuǎn)悠。
他們走過了茶樓、衣鋪,恰似在游山玩水般在這熱鬧的大街小巷里閑逛,但背地里,君長歡在腦中畫下了北定城的地圖。
燕聲一直跟在她身后,一言不發(fā)。
“嗯?”君長歡察覺跟在身后的腳步聲消失,猛然回過頭去。
只見燕聲在擺滿了木雕的攤位前眼神游離地一動不動,那張秀麗的臉龐浮現(xiàn)了一閃而逝的落寞。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瞧見了那個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正欲振翅而飛的燕子,心中有一些動容。
君長歡朝那攤位走去,拿起那個燕子木雕,將它買了過來,交到了燕聲手里:“拿著吧,這些日子做得不錯,本宮賞你的。”
“謝殿下賞賜。”
他回過神,隨口扯著感謝的話,低著頭把所有溢出的情緒都埋藏在陰影中。
“嘖,”她感到不耐,猛地鉗制住他的下巴把他往自己身前帶,強(qiáng)迫他起抬頭看著她,“本宮很早就說過,既然選擇了本宮,就只能選擇本宮。你該不會忘了吧?”
“琴愚不敢忘。”他垂下眸,不愿與她對視。
“你當(dāng)本宮這是什么地?什么阿貓阿狗都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君長歡有些惱火,“本宮告訴你,你想反悔?晚了!”
“琴愚不會后悔。”他掂量著手中的木雕,眼里的光芒晦暗不明。
明明只有拇指蓋般大小,他卻覺得沉甸甸的。
“琴愚只是想起在小時候,也有人送琴愚一只燕子。她對琴愚說,琴愚將來一定要成為高飛的燕。”
他的聲音很輕,卻藏不住內(nèi)心的孤寂。
燕聲抬眸,眉目含笑地注視著她,里面有她讀不懂的情緒:“殿下就當(dāng)聽琴愚講了個笑話吧。琴愚不過是昏了頭,說了一些胡話。”
君長歡半瞇著眼盯著他許久,才松開了鉗制他的手,冷哼一聲背過身去:“下不為例,跟上。”
“還請殿下等琴愚一會。”
燕聲叫住了她,君長歡沒有回應(yīng),只是默默地停下了腳步。
他得到她的默許后,他向店家要了一根紅繩、一把木錐以及錘子。
燕聲用錘子鑿下木椎,燕子一側(cè)輕薄的羽翼被貫穿,他拔出錐尖,捏起紅繩穿過剛鑿出的孔洞,將木雕系在了脖子上,又用層層疊疊的衣領(lǐng)掩藏起來。
“琴愚謝過殿下,殿下的禮物琴愚會好好珍惜的。”
君長歡收回視線,抬腿往前走去。
她走進(jìn)了北定城中最繁華的酒樓。
一踏入內(nèi),她就豪氣地向店小二手心處丟了幾錠銀子,挑了二樓處一個僻靜角落的雅間包下,確保不會被人打擾。
“貴客,您慢用。”店小二帶著她們來到雅間,待酒水上齊后,貼心的替她闔上了門,臨走前還不忘諂媚道,“有什么吩咐請立刻叫小的。”
君長歡點(diǎn)點(diǎn)頭,擺手示意他離開。
房門被嚴(yán)實(shí)合縫關(guān)上。
君長歡扯下燕聲身上背著的包裹,翻出兩套方才購買的便于行動的衣裝,將其中一套丟給了他。
“換上。”她言簡意賅地吐出兩字。
燕聲拿著衣服,順從地走到屏風(fēng)后面換起了衣裳。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過后,他的聲音從她后邊傳來。
“殿下,琴愚換好了,能否現(xiàn)在出來?”
君長歡麻溜地?fù)Q完衣服,走到窗戶旁推開了木窗,朝樓下四下無人的小巷瞥了一眼后,來到屏風(fēng)前一把推開。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艷,打量著他的模樣夸贊道:“本宮倒是覺得利索的裝扮更適合你些。”
“殿下...”燕聲眸中滿是局促,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擺,“琴愚不太習(xí)慣。”
“無妨。”她點(diǎn)頭,她也沒有干涉別人穿著的癖好。
君長歡走到窗前,對著他招了招手。
燕聲聽話的走到她身邊,什么也沒問。
她伸出手,驟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向懷中,眼角余光又掃了一眼四下無人的小巷。
她立馬反扣著他的腰,趁著他還在愣神的瞬間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摟著他一舉從窗口一躍而下。
安全落地后,君長歡瞬間松開了他,揉捏著手腕嫌棄道:“你很沉,回去扣你伙食。”
說完,她拍拍手,往街道的方向看去。
在確認(rèn)路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酒樓門口戲班的表演上、沒有人注意到這里的響動后,君長歡滿意地勾了勾嘴角。
“走了,跟上。”
她先行一步,往小巷深處走去。
在她身后,燕聲按著自己的胸脯,感受著比平日都要急促的心跳,失聲地笑了。
“身份卑微之人,也能得到高高在上的長公主垂憐么?這還真是,稀奇啊。”
他側(cè)目,邁開腿跑向了那快要遠(yuǎn)去的背影,身側(cè)奔涌的風(fēng)把他的話劃得支離破碎。
“不要讓我掃興啊...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