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
秋暄立刻按住了敬北安的胳膊,低聲勸道:“不要沖動,不管你要做什么,鬧起來你半點(diǎn)好處都撈不到。”
今天是四皇子的好日子,任何找不痛快的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更遑論如今云陽侯府明面上與四皇子關(guān)系密切,這個(gè)時(shí)候他站出來拆四皇子的臺,他不要命,秋暄還是要命的。
敬北安的衣袖從秋暄手中掙出,秋暄聽到他輕笑一聲:“你提醒遲了,他們都看過來了。”
傳旨的宦官已經(jīng)退下。四皇子被長公主狠狠瞪了幾眼,卻也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為好,席上的眾人有意無意地將目光落在云陽侯身上。
“端起你的酒杯。”秋暄雙手交握,“你該向四殿下敬酒了。”
“四皇子殿下英武過人,胡蠻望風(fēng)而還,涼州百姓無不感念殿下德行仁政。臣等惟愿追隨殿下,得展功勤,保邊城安定,再無人敢犯。”
秋暄小聲念著,幸好敬北安的耳朵靈,聽一句說一句,也像模像樣。
席上眾臣,哪怕心思各異,此刻也都端起酒杯,恭祝四皇子初戰(zhàn)告捷。
云陽侯端起酒杯的時(shí)候,長公主便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她瞪了江玨一眼。
江玨立刻道:“說得好,云陽侯說得好。”話音沒落,他就急著把酒灌進(jìn)自己的肚子里,比起說些漂亮話,他更擅長這個(gè)。
長公主自然而然地接過話去,說了一大堆稱贊敬北安作戰(zhàn)驍勇云陽侯府世代忠良之類的話。
宮女從長公主身旁離開,端著酒壺來為四皇子添酒。
“有如此忠臣良將,是、是上天庇佑,是父皇……是父皇知人善任,敬父皇!”
秋暄端起酒杯,偷偷打量四皇子,江玨神情十分茫然,只見他死死抓著酒杯,好像是他的保命符一般。
雖說四皇子此時(shí)還不到二十歲,面對朝臣時(shí)略顯青澀,情有可原。
但當(dāng)今圣上提劍登基時(shí),也不過這般年紀(jì)。
“想不到你還挺機(jī)靈。”敬北安笑道。
“你也不差,至少耳朵很靈。”秋暄攏了攏袖子。
宮樂悠悠然然響起,舞伎如仙子神女飄飄然降入宴席,眾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這萬般旖旎吸引過去。
美酒續(xù)杯,佳肴飄香,臉上的笑容也就真摯了許多。
最難捱的時(shí)光終于過去了,席間笑語連連,就連長公主也被安國公夫人的笑話逗得前仰后合。
觥籌交錯(cuò)間,沒有人再去看四皇子如何窘迫。
秋暄看到四皇子嘴巴張了張,他身邊的宮女立刻俯身提醒,他堅(jiān)持著,分明說的是“霏霏”。
宮女又說了些什么,江玨抬頭看向長公主。
秋暄下意識地也看過去,發(fā)現(xiàn)長公主正在看自己。
似笑非笑,似醉非醉,好像只是無意識地把目光落在這里。
秋暄抓緊自己的衣袖,就在此時(shí),江玨起身向長公主走了過去。
“霏霏也立了功,我要給霏霏討賞。”四皇子鼓起巨大的勇氣,“她該有食邑的……”
長公主啞然失笑:“封食邑,你要將何處給她?”
“我可以把我的分給她一些……”
“你的?”長公主指著桌上一盤荔枝,“你可知它是從哪里來的。”
“南楚。”江玨立刻道,“走海路進(jìn)清州運(yùn)河入的京。”
“這你倒記得清楚。”
“霏霏和我說的。”
長公主親手剝了一顆荔枝,遞給江玨,遠(yuǎn)遠(yuǎn)看去,只是長輩疼愛子侄和樂融融的畫面。
可是四皇子就荔枝吞下去的,卻是一句冰冷的話。
“陛下給你的封地就在南楚境內(nèi),難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
“父皇怎會……”
“回你的位置上去。”
“你猜長公主說了什么?”敬北安突然發(fā)問。
秋暄咬了一口荔枝:“你覺得四殿下問了什么?”
“我猜他想給霏霏領(lǐng)功。”
“長公主殿下自然是回絕了。”怎么荔枝也沒有過去吃的甜,“她不止要回絕四殿下的請求,她還要過來安撫你。”
“我?”敬北安笑了,“也對,不然誰去給他們拼命呢。”
然而長公主還是出乎了秋暄意料,她親自過來了。
“比起上次見到你,你的氣色好了許多。”長公主敬北安道,“聽聞陛下賞賜了你一處莊子,正巧我的山莊就在旁邊,也一并賜你。莊子里頭有處良泉,用此水烹茶,除病消災(zāi)。”
長公主說著,她身后的宮女就呈上來一個(gè)精美的匣子。
與其說是封賞,不如說是封口。
秋暄緊張地看了一眼敬北安,生怕他把匣子打翻拂袖而去。
卻不想,敬北安恭敬地接過:“謝殿下。”
長公主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娶霏霏一事,我已知曉不是你所愿。只是如今,霏霏已經(jīng)有孕,此事還要細(xì)細(xì)思量。”
“殿下的難處,臣明白。”
哪位殿下啊。
“秋暄,你一向是個(gè)懂事的。”長公主親切地扶住秋暄的胳膊,“好孩子,這次是你受了委屈。”
“臣不委屈。”秋暄垂首道,“霏霏郡主也很好。”
“她是個(gè)急性子,平日里沒個(gè)輕重,若是她有什么地方讓你為難,你只管告訴我。”長公主緊緊抓著秋暄的手。
“霏霏郡主經(jīng)常與臣提起,想念長公主殿下,讓臣替她向您請安。”秋暄緩緩行了一禮。
“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長公主拍了拍秋暄的手,“讓霏霏好好調(diào)養(yǎng),我會去探望她。”
*
“真若是在意霏霏,就把她接出來,長公主府是她娘家,誰又能說不行呢。”
“夫人說的對。”敬北安掀開車簾,坐了進(jìn)來。
“侯爺理應(yīng)騎馬才是,讓外人看到您乘車,多有違武將風(fēng)范啊。”秋暄皺著眉頭道。
“我打擾你自言自語了?你多擔(dān)待擔(dān)待,畢竟這馬車姓敬,我現(xiàn)在也姓敬。”
秋暄沒理他,敬北安卻沒死心。
“我們剛剛默契配合一番,你難道不該稱贊為夫隨機(jī)應(yīng)變。”敬北安湊上來,“或者,我應(yīng)該稱贊夫人,詭計(jì)多端。”
說著,他突然抓住秋暄的胳膊,衣袖一甩,甩出許多折成不同形狀的字條。
“郡主有孕。”
“這張寫的是‘郡主身懷皇子’。”
敬北安一張一張看過去,對上秋暄警戒的眼神:“你把哪張字條遞出去了?”
*
“姑母,你怎么來了?”
四皇子連忙迎上去,然而長公主不由分說,抬起手給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