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的雪總比別處落得急。

沈清辭攏了攏狐裘，指尖觸到廊柱上凝結的冰花時，聽見身后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轉身便見個穿玄色勁裝的姑娘斜倚著宮墻，腰間佩刀的穗子上還沾著雪，見她看來，竟抬手拋了拋手里的酒囊，眼尾挑著點漫不經心的紅。

“沈大人深夜不回寢殿，在這兒賞冰？”姜凜的聲音裹著寒氣，卻比殿內暖爐更讓人醒神。

沈清辭垂眸看著靴底沾的雪沫，她是今夜值夜的史官，剛從檔案室出來。“姜校尉倒是清閑?！痹捓飵Я它c不易察覺的刺——誰都知道這位禁軍新統領是太后親擢的人，今夜本該在宮門值守。

姜凜卻像沒聽出，幾步湊過來，酒氣混著雪味漫過來：“剛巡完西角樓，見沈大人的燈還亮著，猜你定是又忘了時辰。”她從袖里摸出個油紙包，遞過來時指尖擦過沈清辭的手，“御膳房剛烤的栗子，熱乎著?！?/p>

油紙包里的栗子還帶著溫度，沈清辭捏了一顆在掌心，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太學，也是這樣的雪夜。那時姜凜還是個總被先生罰抄書的勛貴小姐，總偷偷把點心塞給她這個寒門出身的書呆子，說：“清辭，你可得好好讀書，將來當了大官，罩著我?！?/p>

如今她成了掌修國史的沈大人，姜凜卻成了手握禁軍的姜校尉。

“多謝?！鄙蚯遛o把栗子放回紙包，“時辰不早，姜校尉該回營了?！?/p>

姜凜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低笑一聲：“沈大人還是這么……生分?！彼D身時，佩刀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淺痕，“那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p>

沈清辭站在廊下，看著那道玄色身影消失在風雪里，手里的栗子漸漸涼透。她知道，她們之間早就不是太學里的情誼了。太后與陛下的權斗愈演愈烈，姜凜是太后的利刃，而她沈清辭，筆下寫的每一個字，都可能成為刺向對方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