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宮宴設(shè)在太液池邊,絲竹聲里,人人臉上都堆著笑,眼底卻藏著算計。
沈清辭坐在文官末席,看著主位上的太后與陛下虛與委蛇,忽然覺得荒謬。她看見姜凜一身戎裝立在太后身后,腰桿挺得筆直,像一柄隨時會出鞘的劍。
酒過三巡,戶部尚書忽然起身,奏請重審二十年前廢太子案,說近來查到新的證據(jù)。
滿座嘩然。沈清辭猛地看向姜凜,見她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暴起,臉色煞白。
太后端著酒杯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笑道:“都過去二十年的案子了,何必再翻出來擾陛下清凈。”語氣輕描淡寫,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冰。
“太后此言差矣!”戶部尚書慨然道,“冤案不昭雪,何以安民心?臣這里有當(dāng)年姜副將的親筆信,足以證明廢太子是被誣陷的!”
姜凜猛地抬頭,眼里滿是震驚與不敢置信。
沈清辭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認(rèn)得戶部尚書手里的信,那字跡與殘卷里姜副將的批注如出一轍——那卷殘卷,定是被人故意放在檔案室,引她發(fā)現(xiàn),再借戶部尚書之口揭開的。而能做到這一切的,只有那個看似不問政事的陛下。
他要借姜凜的手,扳倒太后。
果然,太后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一派胡言!拿下!”
禁軍涌上來時,姜凜卻拔刀擋住了他們。她看著太后,聲音發(fā)顫:“太后,求您……讓他把話說完?!?/p>
“姜凜!”太后厲聲呵斥,“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姜凜的刀哐當(dāng)落地,她跪下去,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臣……不敢忘?!笨缮蚯遛o分明看見,有淚從她眼角滑落,砸在金磚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宮宴不歡而散。沈清辭追上被禁軍“請”走的姜凜,在宮道拐角攔住她。
“那封信是假的?!鄙蚯遛o的聲音發(fā)緊,“是陛下設(shè)的局,他想利用你?!?/p>
姜凜抬起頭,臉上滿是疲憊與嘲諷:“假的又如何?真的又如何?我父親到底是忠臣還是逆賊,難道不該有個定論嗎?”她看著沈清辭,“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那卷殘卷,你看過了?”
沈清辭無言以對。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姜凜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是怕我連累你嗎?沈清辭,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我是怕你死!”沈清辭終于忍不住,“太后在軍中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你現(xiàn)在翻案,就是找死!”
姜凜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那我就該一輩子活在謊言里?看著我父親背負(fù)罵名,看著仇人安享尊榮?”她后退一步,拔出腰間的匕首,抵在自己心口,“你要是怕我連累你,現(xiàn)在就殺了我,就像當(dāng)年……殺我父親一樣。”
“我沒有!”沈清辭想去奪匕首,卻被姜凜揮開。
“我知道你沒有。”姜凜的聲音軟了下來,匕首卻沒移開,“可清辭,我沒得選了。”她深深看了沈清辭一眼,那眼神里有太多東西,有怨,有痛,還有一絲沈清辭不敢深究的眷戀。
“若有來生……”姜凜沒說完,轉(zhuǎn)身沖進(jìn)了夜色里。
沈清辭站在原地,渾身冰涼。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們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