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課間操剛結束,官曉就站在八中校門口的香樟樹下,手里捏著本燙金封面的筆記本。
風卷著細碎的雪沫子打在她臉上,粉色發帶被吹得歪到一邊,露出額前精心打理過的劉海。
“周淮飛!”她看見那個穿九中校服的身影時,聲音突然拔高,引得路過的學生紛紛回頭。
周淮飛停下腳步,背著書包的肩膀微微繃緊。
他今天換了件灰色連帽衫,拉鏈拉到頂,只露出一截線條清晰的下頜。
手里拎著的帆布袋子上印著物理競賽的logo,里面裝著給凌零帶的電磁學專項練習冊。
“你是誰,有事?”他的聲音很淡,像結了薄冰的湖面。
官曉突然從背后拿出杯熱奶茶,吸管戳得“?!币宦曧懀骸奥犝f你是九中年級第一?這杯請你喝?!?/p>
她說話時故意挺了挺胸,羽絨服里的毛衣領口往下拽了拽,露出里面的蕾絲邊。
旁邊幾個女生發出低低的笑,有人喊“官曉這是要追學霸啊”。
官曉沒回頭,眼睛直勾勾盯著周淮飛,像要把周淮飛生吞了似的。
周淮飛的視線從奶茶杯上掃過,落在她刻意敞開的領口,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不用?!?/p>
“別啊,”官曉往前湊了半步,香水味混著奶茶的甜膩撲面而來。
“我聽三班的人說,你拿過奧數競賽全國獎,正好我最近數學總不及格,你能不能……”
“不能。”周淮飛打斷她的話,聲音冷得像剛從雪堆里撈出來。
“第一,我不認識你。第二,我沒時間給陌生人講題。第三,”他頓了頓,目光像淬了冰,“把衣服穿好,看著很沒教養?!?/p>
周圍的笑聲突然卡住,像被掐住脖子的鵝。
官曉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手里的奶茶杯被捏得變了形,褐色的液體順著指縫往下滴。
“你什么意思?”她的聲音發顫,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好心給你送奶茶,你憑什么這么說我?”
“憑你上周在教室誣陷胡西茜作弊,”周淮飛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憑你剛才故意扯開領口的樣子很掉價,憑你打擾到了我”
他往前走了一步,個子比官曉高出一個頭,陰影把她整個人罩?。骸斑€有,我喜歡誰才給誰講題,你要是再敢找胡西茜和凌零的麻煩,我不介意讓你知道,九中年級第一不止會做題?!?/p>
最后幾個字說得又冷又硬,像冰錐砸在地上。
官曉手里的奶茶“哐當”一聲掉在雪地里,杯子裂開個大口子,甜膩的液體在雪地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有個男生想上來打圓場:“周淮飛你說話太沖了吧,人家女生……”
“滾。”周淮飛沒回頭,只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那男生的話卡在喉嚨里,悻悻地閉了嘴。
官曉突然哭出聲,不是小聲啜泣,是張著嘴嚎啕大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你憑什么這么對我!我哪里比不上凌零那個書呆子……”
“她哪里都比你好?!敝芑达w的聲音突然放柔了些,眼神卻依舊銳利。
他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帆布包,拉鏈甩得“啪”一聲響:“還有,別拿你和凌零比,你不配?!?/p>
說完轉身就走,灰色的連帽衫很快匯入人群。
官曉還站在原地哭,幾個女生圍上去安慰,卻沒人敢再提周淮飛的名字。
教學樓三樓的走廊里,凌零靠著欄桿往下看,手里轉著支黑色水筆。
剛才周淮飛說“她哪里都比你好”的時候,風正好把這句話吹到她耳朵里,心跳也隨風吹到而加快。
胡西茜從樓梯間跑出來,辮子上的藍色發繩晃得人眼花:“看到沒看到沒!周淮飛也太帥了吧!剛才官曉臉都綠了,跟個爛掉的青椒似的!”
凌零沒說話,把手里的筆塞回口袋,轉身往教室走。
路過樓梯口時,正好撞見周淮飛上來,他的連帽衫帽子歪在一邊,耳尖凍得通紅。
“給你的。”他把帆布包里的練習冊遞過來,封面上貼著張便利貼,用圓體字寫著“電磁學難點標記在第17、29、43頁”。
凌零接過來,指尖碰到他的手,冰涼的,像剛握過雪球。
她翻開第一頁,突然發現夾著張畫,是用鉛筆畫的簡筆畫——一個舉著物理書的小人,正在給一個舉著英語書的小人講題,旁邊的對話框里寫著“這個左手定則要這樣用”。
畫的右下角有個小小的“飛”字,筆跡歪歪扭扭的,像是偷偷畫的。
“好,謝了”凌零的聲音有點悶,把練習冊往懷里抱了抱。
周淮飛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眼睛亮得像落滿星星的夜空:“你跟我說謝謝了?”
“沒有?!绷枇阃赃叾懔硕悖溆悬c燙,“我是說……這畫還行。”
上課鈴突然響了,尖銳的鈴聲刺破走廊的安靜。
周淮飛往后退了半步,指著她懷里的練習冊:“不會的題標出來,放學我在老地方等你?!?/p>
凌零沒回頭,腳步卻慢了半拍。
走到教室門口時,聽見胡西茜在身后喊:“凌零你等等!官曉剛才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了,聽說要給我道歉呢!”
她推開教室門,陽光正好落在林耀的座位上。
他的英語筆記本攤在桌上,昨天講過的定語從句旁邊,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周淮飛畫的小人沒我畫的好看”。
凌零突然彎了彎嘴角,把練習冊塞進桌肚,指尖碰到那張簡筆畫,暖暖的。
校門口的香樟樹上,幾只麻雀又飛回來了,嘰嘰喳喳的,像是在討論什么開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