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風卷著融雪的潮氣，把八中的香樟樹催出層嫩紅的芽。

公告欄前圍滿了人，新貼的運動會賽程表上，“女子1500米決賽”那欄，凌零名字旁邊緊跟著的，是官曉的名字。

文科二班的教室里，官曉正用圓規尖戳著賽程表上的“凌零“二字。

筆尖劃破紙頁的聲音讓后排的陸嘉璃皺緊了眉。

自從上周被周淮飛當眾羞辱后，官曉就像變了個人，課本上寫滿了凌零的名字，每個字都被劃得支離破碎。

“你看她報的項目，“官曉突然轉頭對后座的體委說，聲音壓得很低，“還敢報1500米，真以為自己能行？“

體委是官曉的發小，手里轉著個籃球：“要不......我去跟體育老師說，把她的項目抹了？“

“不用“官曉冷笑一聲，從抽屜里掏出個透明塑料袋，里面裝著枚生銹的圖釘，“要讓她在全校面前摔得爬不起來。“

她指尖捏著圖釘，在陽光下晃了晃，小聲道：“1500米最后一圈要經過主席臺，那里的跑道邊緣有塊松動的塑膠。我會'不小心'把圖釘掉在那兒，等她沖線時踩上去......“

體委的臉白了：“這要是扎進腳里......“

“那也是她活該。“官曉把圖釘塞回袋里，眼神淬著毒，“誰讓她總擋我的路。“

這話剛說完，陸嘉璃突然站起身收作業。

她的書包帶擦過官曉的桌角，塑料袋“啪嗒“掉在地上，圖釘滾了出來。

陸嘉璃彎腰去撿，指尖剛要碰到圖釘，就被官曉狠狠踩住手背。

“手這么閑？“官曉的鞋底碾著陸嘉璃的指節，“小心長凍瘡。“

陸嘉璃疼得臉發白，卻死死盯著官曉的眼睛：“神經病，好心幫你撿還這樣“

“好心？“官曉松開腳，撿起圖釘吹了吹，“你覺得我會信嗎“

“不信拉倒”陸嘉璃摸著痛手轉身收作業去了。

午休時，陸嘉璃趴在桌上回想剛才淬著毒的眼神，總感覺官曉不懷好意，想干做些什么。

陸嘉璃知道上次發生的事肯定讓官曉生恨，趕緊去操場角落堵住了準備下周參加運動會正在練習1500的凌零。

她把剛才懷疑的事原原本本復述一遍，最后攥著凌零的手腕：“要不我們別比了？去和老師說“

凌零正系著跑鞋鞋帶，聞言抬頭笑了笑。

陽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淺淺的陰影：“為什么不比？“

“可她準備了圖釘......“

“圖釘而已。“凌零低頭系緊鞋帶，聲音輕卻篤定，“她想讓我出糗，我就給她搭個更大的舞臺。“

她從口袋里掏出個創可貼：“幫我個忙，下午體育課假裝崴腳，去醫務室待著。“

陸嘉璃愣住了：“這是要......“

“按我說的做。“凌零把創可貼塞進她手里，眼底閃過抹狡黠，“保證讓她記住這個運動會。“

運動會前的這幾天，胡西茜和張立燁的爭吵成了操場一景。

胡西茜報了女子跳遠，每天放學都拉著張立燁去練。

張立燁是理科五班的體育委員，扔鉛球能破校記錄，卻總在跳遠沙坑邊被胡西茜罵得狗血淋頭。

“你能不能認真點？下次我一定要拿到獎“胡西茜叉著腰站在沙坑里，辮子上的藍色發繩快甩成了螺旋槳。

張立燁撓著頭，手里還捏著袋薯片：“這有啥難的，我幫你量好步點......“

“我要自己練！“胡西茜抓起把沙子扔過去，“你是不是覺得我肯定拿不到獎？“

“我不是這意思......“

“就是！“胡西茜突然紅了眼眶，“你根本不在乎我！“

她轉身就跑，辮子甩在張立燁臉上，帶著股洗發水的清香。

張立燁愣在原地，薯片袋被捏得變了形。

他其實早就偷偷跟體育老師要了跳遠技巧的視頻，存在手機里反復看，還在筆記本上畫了步點示意圖，只是沒敢說出口。

運動會當天，天空藍得像塊玻璃。

女子1500米決賽前，官曉特意去主席臺旁“檢查“跑道。她假裝系鞋帶，把圖釘按進那塊松動的塑膠里，針尖朝上，正好藏在跑道線邊緣。

檢錄處，凌零穿著身紅色運動服，正低頭做準備活動。

周淮飛也來了，站在旁邊，手里拿著瓶運動飲料，眉頭皺得很緊：“要不別跑了，我去跟裁判說......“

“怕了？“凌零抬頭沖他笑，“還是覺得我會輸？“

“我是怕......“

“怕我摔了沒人聽你講題？“凌零打斷他，往他手里塞了顆薄荷糖，“等我拿第一回來，給我講電磁學難點。“

發令槍響的瞬間，官曉故意慢了半步。

她看著凌零像道紅色閃電沖出去，嘴角勾起抹冷笑。

還有最后一圈，只要凌零按慣例從主席臺沖刺，那枚圖釘就會狠狠扎進她的腳心。

可跑到最后一百米時，意外發生了。

凌零突然減速，往內側跑道靠了靠。

緊隨其后的官曉沒反應過來，腳下一崴，整個人朝著主席臺的方向撲過去。

她想抓住旁邊的欄桿穩住身體，卻扯掉了掛在欄桿上的橫幅——那是學生會特意為決賽準備的“加油“橫幅，下面綴著串彩色氣球。

橫幅掉下來時，正好纏在官曉的脖子上。

氣球帶著她往跑道外飄，她手腳亂蹬，突然聽見“噗嗤“一聲——右腳踩在了自己埋下的圖釘上。

劇痛讓她尖叫出聲，身體失去平衡，重重摔在主席臺前的臺階上。

更要命的是，她摔倒時拽倒了旁邊的頒獎臺，上面的獎杯噼里啪啦砸下來，有個鍍金獎杯正好砸在她腦門上，在陽光下劃出道金燦燦的弧線。

全場先是死一般的寂靜，接著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討論聲。

官曉躺在地上，脖子纏著橫幅，腳底板流著血，腦門上頂著個歪歪扭扭的獎杯。

她看見凌零站在終點線前，手里舉著塊計時牌沖她笑，那狡黠的笑容直對著官曉。

“她怎么會......“官曉的聲音發顫，突然明白過來——凌零早就知道圖釘的位置，剛才的減速根本是故意的。

周淮飛跑過來扶住凌零，視線掃過官曉時冷得像冰。

陸嘉璃舉著手機沖過來，屏幕上是剛才錄下的視頻：官曉埋圖釘的動作，被拍得清清楚楚。

“老師！她故意的！“陸嘉璃舉著手機喊，聲音清亮，“她想扎傷凌零！“

周圍的議論聲像潮水般涌來。

官曉想爬起來，卻被橫幅纏得更緊，只能眼睜睜看著凌零被眾人簇擁著走向領獎臺，脖子上很快掛上了金牌。

跳遠場地這邊，胡西茜正蹲在沙坑邊掉眼淚。

她的號碼布找不到了，體育老師說沒號碼布不能參賽。

“哭什么？“張立燁突然從背后冒出來，手里舉著塊硬紙板。

那是塊臨時做的號碼布，上面用馬克筆寫著“胡西茜8號“，旁邊畫著個丑兮兮的小熊。

“你......“胡西茜愣住了。

“我去廣播室借的紙板，“張立燁撓著頭，“剛才找不到你的號碼布，就......“

話沒說完，胡西茜突然撲進他懷里，眼淚鼻涕蹭了他一校服：“笨蛋！你怎么不早說！“

張立燁僵著身子，手在半空中懸了半天，終于輕輕落在她背上：“那......還比不比了？“

“比！“胡西茜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拿個第一給你看！“

她轉身跑進賽場時，辮子上的藍色發繩在空中劃出道漂亮的弧線。

張立燁站在沙坑邊，看著她助跑、起跳，像只靈活的兔子落在沙坑里，突然使勁吹了聲口哨，引來周圍一片笑罵。

頒獎儀式開始時，凌零站在最高領獎臺上。

周淮飛站在臺下，手里拿著瓶水，眼睛亮得像落滿了星星。

不遠處，胡西茜舉著銀牌追著張立燁打，笑聲震得香樟樹上的麻雀都飛了起來。

官曉被班主任半拖半拽地帶走，經過領獎臺時，她聽見廣播里在報成績：“女子1500米冠軍——凌零！破校記錄！“

陽光正好，春風拂面。

凌零低頭看著胸前的金牌，感覺這個春天，真的會有很多好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