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堂走回自己居住的西廂房,一路上春西心里都有些不太暢快。直到瞧見嫂嫂們替自己屋里換上的新窗紗,才讓少女的心思稍放輕了些,臉上又現了笑容快步朝房間跑去。
還沒進屋,春西就迫不及地喊道:“我說怎么從早上就覺著神清氣爽的,原來是有美人兒替我布置房間呢。”
“快別胡說了,叫阿家聽到了可不又要掌你的嘴了。”春西的二嫂嫂鄭氏正和大嫂一起收著剛剛換窗紗的活計,見春西進來又是沒正經的樣子,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陸春西這才看清,原來這屋里不止嫂嫂們在,自己的母親正端坐在自己房間的月牙凳上,笑吟吟地看著她。母親抬手招呼她近身來,春西便順從地走去被母親抱進了懷里。
“才剛過年,好像又長高了些了。”母親慈愛地輕撫春西的頭頂,而后又摸了摸她的臉蛋。
“阿娘是取笑我了,才過了幾日,怎么又能長高呢。”春西在母親的懷里不滿地替自己辯駁。引得二嫂嫂也過來摸了摸她的頭,打趣道:“還說不是呢,才過了幾天,也都快長成個大人了。”
陸夫人坐在凳子上望著春西深深地點了幾下頭,又撫了撫春西肩上的散發,出言道:“是啊。等過了這個春天,我們熙兒也要上頭綰發髻了。”
還是新春佳節的日子里,一大早陸春西先是在父親那兒,領教了一番對自己嫁人前的鞭策。現下回了自己房間,母親又提了自己今年即將到來的成人禮。心里那種煩悶的情緒又突然出現,可在母親面前又不好發作,只得乖順的垂下頭來,默默點頭以作回應。
母親又是牽著春西的手嘮了好一會兒家常,而春西的兩個嫂嫂也在一旁時不時地附和,好一幅溫馨感人的場面。只當事人覺著實在是心里發悶,只想快快結束這家里長輩蜂擁而至的關心。長輩們終于安心地陸續離開了春西的房間,小姑娘的心性也算是被磨得差不多了。叫來婢女芳兒幫著照看屋里,春西隨即一溜煙兒地就從后門開溜,去了隔壁岑府要找小姐妹訴訴衷腸。
等一天的喧鬧落盡,深夜的陸家主屋內,陸遠與夫人都準備要休息了。只是臨睡前又想起小女兒今年即將到來的婚事,陸大人心中又不安忐忑起來。
長嘆一口氣后,終是把已在床上就臥安寢的夫人吵醒起來。
“怎的,大晚上的不睡覺,是不怕過幾日上朝,身子乏了沖撞到皇上嗎?”話是責怪,陸夫人還是起身替夫君拿了件外衣披上,又輕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面對娘子的關心,陸遠先是握住娘子的手輕拍了拍,可還是忍不住又嘆氣道:“唉…我是想到,熙兒自幼被我們寵慣壞了。如今雖因為我們早早給她定了婚約,她馬上就要行及笄之禮。可你看看,她哪有一點能為人婦的樣子?”
陸夫人聽著丈夫的擔憂,只沉默不語。過了片刻,才道:“當初那么急著替她找好人家,不也就指望著她不用像那岑家的大丫頭一般,早早學著人情世故,小小的年紀就開始倒數著自由的日子過活。”
陸遠聽了夫人的話,攥著肩上的外衣若有所思。
“再說那左家四郎雖只比熙兒年長一歲,卻以武藝聞名。從小就拜了師門,離家嘗了不少艱辛,想必是能多包容熙兒的。”陸夫人說完暗自沉思了一會兒,又道:“何況我們家熙兒雖還未出閣,才情樣貌也算是在長安城里小有名氣。去年乞巧大會上,她跟桂兒不是還因一曲合奏而拔得頭籌。”
陸遠聽到此,不禁也欣慰地笑了笑,補充道:“這也算是件城中的美談。”
夜又深了些,陸家主屋里一直亮著的燈火也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