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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琴弦裂帛驚寒鵲

痛,是夜里無聲嚙咬骨頭的毒蟲。肩后那道被淬毒弩箭貫穿的傷,白日里尚能強撐出一副淡然皮相,待到更深夜沉時便顯出狠毒的獠牙。冰輪似的肩胛骨下似乎被釘進了一根燒紅的烙鐵,每一次脈搏的鼓跳都牽動傷處深處的腐肉爛血,將一股污濁的、帶著腐朽鐵銹甜腥的毒意源源不斷地泵向四肢百骸。寒氣從敞開的窗縫里一絲絲滲入,糾纏著皮肉下的毒火,冰火煎熬。柳煙眉側臥在狹小的硬板床上,后背僵挺如一張拉滿的硬弓,冷汗一層接一層地涌出,浸透了貼身的中衣和被單。呼吸被她死死地壓在喉嚨深處,每一次都帶著扯裂胸腔的抽痛,只在實在熬不住時,才從齒縫里逸出一絲破碎的、近乎無聲的呻吟,尾音消散在窗外永無休止的雨滴敲打芭蕉葉的單調音節里。天光大亮時,這點痛便成了被日頭逼回角落的陰祟,只在她每一個細微的動作——舉手、低頭、甚至一個稍重的呼吸——時猛然炸開,提醒她血肉里埋著敵寇投下的釘子。錢伯鈞那張掛著偽善笑容的臉在眼前揮之不去,他那雙穿透鏡片、帶著審視與窺探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小豆子不知是死是活,那半塊刻著詭異符文的殘玉帶來的謎團壓在心口,比肩上的毒傷更讓人喘不過氣。而父親留在樟木箱底那份手稿,那張承載著《浣紗記》修訂與血書密碼的沉甸甸的油紙包,此刻正如同燒紅的炭塊,緊緊壓在她貼身處。指尖無意識地隔著單薄的中衣布料,細細描摹那油紙堅硬的棱角和信封的厚實邊緣。那“金鱗須待池中藏”的狂草筆跡如同在腦漿深處燃燒的烙痕。門外走廊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停在她的門口。柳煙眉強忍疼痛調整了一下呼吸,做出昏睡的假象。腳步在門外踟躕了片刻,終是離去。她知道錢伯鈞不會善罷甘休,那晚倉房突然的大火和混亂中的兩處箭傷,他必定存疑。此刻的短暫平靜,不過是毒蛇在暗處盤曲身體,等待致命一擊前短暫的蓄力。“水韻軒”徹底活在了日偽的影子里。偽軍崗哨由原來街面的游蕩巡邏,變成了分班次、明晃晃地杵在戲班那漆皮剝落的前后兩扇大門旁。青灰色的軍裝像一片巨大的、帶著膿瘡的瘢痕,糊在了戲班生息的門臉上。崗哨換班的腳步聲和皮靴磕碰臺階的清脆回響,如同喪鐘,日日夜夜在這方逼仄的小院里單調地敲響。空氣中浮蕩的也不再僅僅是江南水鄉浸潤的脂粉花香與絲竹管弦,總若有若無地摻雜著一股濃烈刺鼻的、劣質消毒水混合著汗腥鐵銹的濁氣,那是偽軍身上散發出的侵略烙印。戲班里的活氣肉眼可見地枯萎下去。排演廳再不見往日吹拉彈唱的熱鬧,只偶爾有斷壁殘垣的幾縷余音在角落里茍延殘喘,稀薄得可憐。琵琶斷了三根弦,久未接續,落滿灰塵,擱置在條凳上如同棄尸;一把被雨水淋壞的二胡琴筒微微開裂,帶著死腔;唯有蕭寒那把形影不離、包著灰布的琴匣還靜靜斜倚在墻角立柱的陰影里,沉默如淵,覆了層薄薄的灰。“柳小姐身子好些了么?”錢伯鈞的聲音帶著一絲刻意擠出的溫吞關切,突兀地撞開排演廳凝滯的空氣。他又來了,依舊一身挺括的綢褂,金絲眼鏡后目光在屋內逡巡,最終落在柳煙眉蒼白憔悴的臉上。他手里拿著一紙公文折子模樣的東西,隨意地擱在身旁一把蒙塵的戲箱上。“有勞錢顧問掛心,”柳煙眉坐直了些,指尖在袖內死死掐住腕上那片愈發淤紫的掐痕,強行穩住聲線里那一絲虛弱,“毒氣拔了些……只是氣力還不濟。”她故意讓一絲疲憊與痛楚在眉宇間不加掩飾地流露。“那便好,那便好,”錢伯鈞像是很滿意柳煙眉這副病懨懨的狀態,笑容在臉上鋪展開,透著一股精心裝飾過的虛偽,“大日本皇軍深感浙地文化亟需提振民心,特邀東瀛京都國立能劇團的名角高橋一郎先生,前來江南共襄盛舉。高橋先生乃‘仕手’名宿,專攻神鬼劇目,尤其推崇能劇《道成寺》。”他拿起那張公文紙,慢條斯理地展開,雪白的紙張在灰敗的排演廳里顯得格外刺眼。“為了促進兩國親善邦誼,佐藤太君特命‘水韻軒’拿出壓箱底的絕活兒,與高橋先生合演一出《楊貴妃》。太君的意思是……務必盡善盡美。”他語調舒緩,卻字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公文紙被遞到柳煙眉面前。上面是日文與漢字夾雜的打印體命令,下方佐藤一郎的私印鮮紅如血。《中日戲曲親善公演條例》演出劇目:唐·楊貴妃(中日合演版)演出時間:昭和十六年十二月五日(農歷十月廿八)晚七時正演出地點:大東亞共榮戲院(原紹興大戲院)日方:高橋一郎(楊貴妃)中方:柳煙眉(梨園班主/旁敘者)“中方演員務必以純正越劇風韻展現江南柔婉,配合東瀛神藝精髓。唱詞道白須按此條例附本通行,不得擅改。”柳煙眉目光落在那最后一行字上——“唱詞道白須按此條例附本通行,不得擅改。”冰冷的鉛字像毒刺扎進眼中。唱詞附本?她指尖微顫,接過那張附頁。粗劣的油印紙張上,是一行行被強行糅合、扭曲得面目全非的句子!什么“大和武士真如鐵”插入“梨花帶雨含幽怨”,什么“共榮之光照瀛寰”硬塞進“霓裳一曲動君王”!詞義顛倒,不倫不類!這哪是什么唱詞?分明是將倭寇的骯臟頌歌,粗暴地縫進李楊愛情那纏綿哀婉的華章錦緞中,撕開線頭,露出的全是浸透血的殘渣!每一個強行插入的詞句,都帶著日寇鐵蹄的腥臭,如同丑陋的癩瘡,生硬地覆蓋在原本文辭雅麗的肌膚之上!一股強烈的血腥氣瞬間沖上柳煙眉的喉頭!她用力咽下翻騰的嘔意,冰涼的指尖幾乎要將那薄薄紙頁揉碎。父親修訂的《浣紗記》手稿還在貼身處灼燒,西施背負國仇忍辱負重、最終以身報國的歷史幽靈在她腦海中咆哮!她胸口劇烈起伏,眼前閃過西施浣紗的清溪瞬間被倭寇染血的鐵甲覆蓋,閃過楊貴妃馬嵬坡香消玉殞時眼中的悲憤……倭寇!篡改!踐踏!血涌上頭頂,嗡嗡作響。“…好一個…親善。”柳煙眉抬眸,眼底一片寒冰砌就的死寂,聲音像刮過冰面的鐵屑,聽不出任何情緒,“柳煙眉…謹遵…太君鈞令。”錢伯鈞鏡片后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瞇了瞇,似乎想從柳煙眉這平靜得過分的冰層下窺探到一絲憤恨的暗流,但那冰面紋絲不動。他收回目光,臉上偽善的笑意依舊掛著。“這就好。太君還特意交代,”他慢悠悠踱開兩步,目光刻意掃過墻邊陰影里那把覆著薄灰的、屬于蕭寒的琴匣,“…聽聞水韻軒的蕭師傅操琴一絕,最配柳小姐的清音。這幾日排演,就勞煩蕭師傅掌主弦了。”他話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并非商議。蕭寒的身影幾乎與角落的暗影融為一體,直到此刻才微微動了一下。他沒看錢伯鈞,眼神穿過廳堂半空彌漫的塵埃,落在那柄放在顯眼條凳上久未擦拭、琵琶弦齊根斷裂三根的殘琴上。那琵琶的琴頭,雕著一只口銜寶珠的鳳凰,珠子上似乎有個細微的磕碰缺口。隨即,他極其緩慢地將視線移向錢伯鈞,聲音沉得聽不出絲毫波瀾,也聽不出情緒:“承蒙抬舉。弦,斷了。”他抬起手,枯槁的指腹隨意地拂過斷裂的琵琶弦線,動作平淡無奇。那姿態,更像是在無聲回應:你要的戲,配它的弦,已經死了。錢伯鈞臉上那層虛偽的笑意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裂痕。他盯著蕭寒那張過分沉靜甚至透著一絲漠然的臉,又瞥了一眼那把斷弦的廢琴,鏡片后的目光變幻莫測,似乎在反復掂量這把“斷弦”是無心的意外,還是沉默的反抗。夜,濃得化不開,帶著初冬凜冽的濕寒刺入骨髓。排演廳的燈火早已熄滅多時。戲班后那口枯槁的深井旁,幾株瘦骨嶙峋的臘梅樹在夜風中抖索著枯枝。柳煙眉裹著一件薄薄的舊棉襖,倚靠在冰冷的井沿石上。寒氣如同無數鋼針穿透棉襖,卻奇異地麻痹了肩后那始終肆虐的灼燒劇痛。只有胸口油紙包堅硬的棱角,每一次細微的起伏都提醒著它的存在。黑暗中腳步無聲。一個頎長清瘦的身影如夜色凝成的魅影,悄然來到她身后不遠處。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冷微澀的松香氣,混著藥草味和初冬的霜氣,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瞬間蓋過了井口散發出的微弱的、苔蘚腐殖的潮氣。柳煙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隨即又緩緩松弛下來。沒有回頭,只聽見身后輕微的窸窣聲——一個粗陶小藥碗輕輕擱在了冰冷的井沿石臺另一角。碗里是漆黑濃稠的藥汁,散發著濃郁的苦澀味道,但在苦意深處,又隱隱透出一股極其微弱、幾乎被掩蓋住的血腥氣——不知名的草根莖葉混合在一起的氣味。蕭寒依舊沉默。濃重的夜色模糊了他臉上的神情輪廓,唯有那雙比夜空更深邃的眸子,穿透黑暗,落在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側臉上,落在她下意識護住胸前傷處、因寒冷和虛弱而微微蜷縮的指節上。井口干涸的黑暗中,彌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枯梅的枝椏伸向墨黑的天穹,仿佛凝固的裂痕。“…弦斷了。”柳煙眉的聲音極輕,如同寒夜里呼出的最后一口白氣,瞬間消散于無形。她的臉并未轉向蕭寒,依舊對著那深不可測的井口,聲音冰冷卻帶著一絲奇異的飄忽,“斷得…恰到好處。”她指的是日間那把斷弦的琵琶,更指向錢伯鈞逼迫蕭寒操琴的意圖。“弦…總會斷。”蕭寒的聲音同樣低沉地滑過沉寂的空氣,就在她身后不足三步之地響起,近得能感受到他氣息間同樣壓制著的冰冷疼痛,“只是斷了的那根……未必是撐不住的那個。”這句話沒頭沒尾,卻如同冰冷的鑰匙,猛地插入了柳煙眉被劇毒侵蝕得幾近麻木的心臟!她身體驟然僵直!腦中轟然閃過日間錢伯鈞離去時那張陰晴不定的臉!閃過那把琵琶!琴頭那只口銜寶珠的鳳凰!那顆寶珠上那點細微卻嶄新的、如同被硬物磕碰過的缺口!那不是簡單的斷弦!是蕭寒!他刻意弄壞了那把琵琶!用這種無聲的、幾乎決絕的毀滅方式,斬斷了錢伯鈞試圖染指戲班最后一根精神琴弦的企圖!那斷裂的三根弦,是他為這折辱國粹的骯臟親善公演敲響的喪鐘!寧可弦斷,絕不低頭!一瞬間,比肩后毒傷更深沉的痛楚攫住了她!那不是肉體的痛,是一種被強行按進污泥里還要強裝麻木的屈辱與撕裂感!為了活下去,她披上那件千瘡百孔的戲服!她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她眼睜睜看著小豆子倒在血泊!可他們連最卑微的“低頭唱戲”的資格,也在一點點被剝奪!父親留下的《浣紗記》手稿燙在胸前,那鐵畫銀鉤的字跡如同刀刮肺腑。越劇!琵琶!絲弦!每一個音符都刻著祖宗的血淚與風骨!憑什么?憑什么讓倭寇的鐵蹄踏斷這最后的弦!讓他們的污言穢語塞進這流傳千年的唱腔?血液中的毒火瞬間被這焚天的屈辱點燃!一股毀天滅地的燥熱伴隨著冰涼的絕望猛地沖上頭頂!肩后的創口在此刻撕心裂肺地痛起來!她喉頭一甜,竟死死咬住了唇才沒讓那口血噴出來!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黑暗中卻清晰地浮現出錢伯鈞那虛偽的臉,佐藤一郎審視的眼!父親臨終前枯槁的手死死攥著她:“用戲文…傳下去!”可傳下去的,難道是用祖宗心血浸染的戲服,去包裹倭寇的刺刀嗎?!情緒如同雪崩般瞬間沖垮了所有強撐的堤壩!連日積壓的劇痛、恐懼、屈辱、對死去同班和未知謎團的無盡悲愴,混雜著對父親遺留密碼的沉重責任和巨大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洪水猛獸,狠狠碾過早已繃緊至極限的神經!理智的弦在腦海中徹底崩斷!“……唱…唱…”她喉嚨里咯咯作響,破碎的詞句擠撞著,終于沖口而出,帶著一種瀕死的、撕裂的粗嘎,又如同孤狼在絕境中絕望的嘶嚎,驟然拔高響徹這死寂的深井之畔——“這戲服裹著倭寇刀!!這絲弦刻著祖宗的血淚!!不唱!!!死——也——不——唱——!!!”聲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棱,裹挾著積郁多日的所有血淚屈辱和玉石俱焚的決絕,在這寒夜里驟然炸裂!回聲嗡嗡撞在冰冷的井壁和枯硬的臘梅枝杈上,驚得一只夜棲的寒鴉撲棱棱飛起,暗啞地呱了一聲,消失在更濃稠的黑暗里。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下來,仿佛連空氣都被這凄厲的吶喊凍結凝固。柳煙眉喊出這一句后,全身的氣力仿佛瞬間被抽空,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猛地向前踉蹌一步,若不是及時伸手扶住了冰涼的井沿石,幾乎要一頭栽進那漆黑的井口深淵!劇烈的喘息撕扯著胸腔,眼前金星亂冒,天地旋轉。然而緊隨著那撕心裂肺的狂潮之后,一股深沉的、如同墜入無底冰窟的空虛和寒意,卻又將她死死攫住。太莽撞了!這凄厲的控訴如同黑暗中劃亮的火柴,足以引來窺伺的豺狼!錢伯鈞暗處的眼線!巡邏的偽軍崗哨!每一個字都是潑向他們的沸油!那根緊繃的弦……此刻因這聲嘶吼而徹底暴露在敵人的鐵蹄之下!就在這一片死寂與冰冷的窒息感即將把她徹底吞噬的瞬間——一股帶著濃郁松香氣息和初冬清冽霜意的力量猛然自身后欺近!帶著不容抗拒的決絕,將她那搖搖欲墜的冰冷身軀狠狠拉向另一個同樣冰冷卻堅實的存在!蕭寒滾燙的呼吸幾乎撞在她的后頸上,帶著一絲她從未聽過的、夾雜著巨大痛楚與急迫的顫抖!他動作快如閃電,幾乎在柳煙眉發出嘶吼的尾音尚未徹底消散的同時,已用那裹著單薄粗布衣袖的手臂,從她腋下穿過,猛地將她向自己懷里勒緊!他另一只手同時用力捂住了她冰涼微顫、還想發出更多破碎聲音的嘴唇!動作迅猛得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恐慌!那捂在她唇上的手,粗糲、冰冷、布滿常年操弦留下的堅硬繭殼,帶著一股淡淡的藥草苦澀氣息和……一絲極難察覺的血腥鐵銹味!如同鐵鉗,冰冷而決絕!柳煙眉被他死死禁錮在懷里,背脊緊貼著他同樣冰冷、甚至能感受到透過衣衫傳來的、腿部傷處因動作撕裂而急速滲出的新血腥氣的胸膛!隔著兩層薄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胸腔里那顆心臟正以從未有過的、瀕臨瘋狂的恐怖速度搏動著!每一下劇烈而沉重的撞擊,都如同失控的鼓槌,狠狠砸在她的脊骨深處!那種強烈的震動感傳遞著一種近乎失態的狂怒和……深不見底的恐懼!“…有耳!”蕭寒的聲音被壓成極細的一線氣流,灼熱地噴在她的耳廓深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撕裂的喉嚨里、從血沫深處拼死擠壓出來,滾燙得幾乎要灼傷她的皮膚,“房梁…隔墻…錢伯鈞…放出來的…狗…盯得更緊了!小月…也有眼睛在盯!”他說的不是崗哨!不是明面上的偽軍!是錢伯鈞這毒蛇在戲班內部撒下的眼線!他早已編織出一張無形的毒網!他捂著她嘴唇的手在劇烈地顫抖,那力道大得幾乎要讓柳煙眉窒息!那緊貼在她背后的、劇烈搏動的心臟像是隨時要沖破胸膛!柳煙眉被他勒得幾乎喘不過氣,肋骨在巨力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她腦中一片空白,剛才那聲嘶吼的余波還在嗡嗡作響,又被這突如其來的、帶著血腥氣的擁抱和赤裸裸的警告沖擊得支離破碎。屈辱的火焰尚未熄滅,就被一桶更加冰冷的恐懼之水迎頭澆下,凍得五臟六腑都凝結成冰。錢伯鈞的眼線!無處不在!連小月那個傻丫頭都被人盯上了?!就在這混亂如麻、驚悸欲裂的邊緣,就在蕭寒滾燙的警告氣息噴在她耳廓深處的同時——他冰冷而劇烈顫抖的手指卻帶著一種異乎尋常的堅定,突然松開了捂住她嘴唇的束縛。在她因驟然失去禁制而本能急促喘息的一瞬,他的另一只手——那只曾捂在她唇上、沾滿粗糲老繭的手——卻驟然下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握住了她緊緊攥在胸前的那只包裹著油紙的手!隔著薄薄的油紙信封和一層冰冷濕透的中衣,他滾燙的掌心死死按在她冰冷的手指上,也按住了下面那封承載著血書密碼的手稿!那溫度燙得驚人!如同烙鐵!仿佛要將她冰冷的指骨和他心頭的所有沸騰的烈焰一同灌注進去!混亂的驚悸中,柳煙眉聽見了他的聲音。那聲音壓得比之前更低,幾乎成了貼在耳膜上的氣聲,每一個字卻像帶著雷霆萬鈞的重量和一種斬斷退路的絕然,穿透她腦海深處所有的喧囂與恐懼,重重砸落:“聽好!……毒火要燒出金剛骨!!!《浣紗記》里的針——藏在水沉沉的‘火’里!!!!去尋——城隍廟斷壁下那尊被雷劈過的赑屃碑!石腹是空的……里面!有能燒了那身‘倭衣’的火!!”燒?火!針藏在水沉沉的“火”里?!去找雷劈赑屃碑?石腹是空的?!柳煙眉腦海中被父親手稿里那句朱筆批注瞬間照亮:【“雪”字藏鋒,遇“火”則燃!】水沉沉的“城”……水沉沉的“火”?西施浣紗的水…遇了火?!一個灼目的念頭如同電光火石般劈開混沌!水…沉沉……遇火則燃!城關之處…被雷劈過的石碑?!雷火?!父親留下的《浣紗記》密碼!那被刻意修訂的戲文!那埋藏在字里行間的、需要“火”來點燃的秘密指引!蕭寒……他此刻在向她傳遞真正的火種!能燒了身上這層屈辱“倭衣”的火種?!

雨的星星達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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