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谷雨里的“一滴”雨與漲在枝頭的量詞豐沛
雞叫二遍時，楊永革是被雨打芭蕉的“沙沙”聲催醒的。睜眼一看，窗紙被雨潤得透亮，映著“一片”青綠色，像潑了墨的宣紙。知知蹲在窗臺上，正歪頭看雨絲斜斜地織，羽毛被潮氣洇得“一片”暗，腦門上的白毛沾著“一點”雨珠，像綴了顆碎鉆——這谷雨的雨，是帶著豐沛來的，綿密得能把整個春天泡軟。
“谷雨前后，種瓜點豆。”他披衣下床，棉鞋踩在地上發(fā)沉，鞋底吸飽了潮氣，走一步帶起“一絲”土腥。推開門，院外的田埂泛著“一片”油綠，剛種的豆苗頂破地皮，冒出“一寸”嫩芽，葉瓣上滾著“一滴”雨，顫巍巍的，像托著整個春天的重量。檐下的燕子窩新添了“一縷”草，是燕子趁著雨歇時銜來的，窩邊還掛著“一滴”泥，粘得牢牢的。
張大爺披著“一件”蓑衣在菜畦里薅草，蓑衣上的棕櫚葉被雨泡得發(fā)亮，每片葉尖都墜著“一滴”雨。“這草得趁雨薅！”他手里的薅草刀快得“一下”就能割斷草根，“雨一泡，土松了，草連根帶泥拔‘一把’，省得回頭再冒‘一片’。當(dāng)年我爹總說，谷雨的草比苗瘋，漏‘一棵’，秋天就能占‘一畦’地。”
李大爺扛著“一捆”竹架往瓜田走，竹架上的篾條被雨打濕，軟得能彎“一圈”。“給南瓜搭架子！”他把竹架插進土里“一尺”深，用繩綁成“一個”三角，“這架得牢，等秋天結(jié)‘一串’南瓜，個個得有‘一捧’重，別到時候塌了‘一截’，摔爛‘一個’都心疼。”
趙阿姨挎著“一個”竹籃從伙房出來，籃子里是“一捧”剛泡好的稻種，谷粒吸飽了水，脹得圓滾滾，像“一顆一顆”綠珍珠。“該育秧了！”她往張大爺手里倒“一把”，“這稻種是去年選的‘一斗’優(yōu)種，泡‘一夜’剛好出芽，‘一粒’能發(fā)‘一棵’壯苗。當(dāng)年我娘浸稻種，總用谷雨的雨水，說這水養(yǎng)芽，比井水多‘一分’勁。”
知知突然跳進瓜田，用喙啄起“一只”卷葉蟲，蟲身上裹著“一層”濕泥，被它甩在田埂上，驚得“一下”彈起半尺高。“這‘一只’蟲能啃‘十片’葉，”張大爺笑著用腳把蟲碾進土里，“谷雨的蟲最肥，正好當(dāng)肥料，‘一只’能頂‘一撮’糞。”
糧倉前的曬谷場，王大媽正翻著“一攤”剛收的油菜籽，籽粒黑得發(fā)亮，沾著“一滴”雨，像撒了“一地”墨珠。“得趁雨前收完！”她用木锨把菜籽堆成“一個”小丘，“這籽飽得能榨出‘一滴’油，‘一斗’能榨‘三斤’，夠吃‘一月’。當(dāng)年我收菜籽，總等谷雨前的晴天，說早收‘一天’，油香多‘一分’。”
張大爺搭完竹架回來，褲腳卷到膝蓋，小腿上沾著“一片”泥，卻哼著小調(diào)：“你看這雨，下得勻，苗喝‘一口’，準(zhǔn)躥‘一寸’。”王大媽往他手里塞了塊毛巾：“擦把臉，別讓雨泡得頭疼，當(dāng)年你大爺就愛淋雨，結(jié)果落了‘一身’風(fēng)濕。”
周老太抱著“一摞”秧盤從耳房出來，盤里的稻種剛冒“一絲”白芽，像給綠珍珠串了“一串”銀線。“放檐下淋‘一陣’！”她把秧盤擺在糧倉的窗臺上，“這谷雨的雨是‘一帖’藥，淋過的芽長得齊，‘一棵’不差‘一分’高。當(dāng)年我那口子育秧，總說芽跟娃一樣，得經(jīng)‘三番’雨，才能經(jīng)得起日后的風(fēng)。”
李大爺牽著牛去飲水，牛蹄子踩在水洼里，“噗通噗通”，濺起“一滴一滴”的泥，落在秧盤邊，打濕了“一棵”芽的尖，芽卻挺得更直了。“這牛懂分寸，”他笑，“知道離秧盤遠‘一尺’，當(dāng)年在公社，牛渴瘋了，也不會踩‘一棵’苗，比現(xiàn)在的機器有良心。”
知知突然叼來“一頁”紙，是從周老太的“雨水錄”上撕的，上面記著“谷雨日，降雨‘三寸’，下種‘五升’，栽秧‘百棵’”，字跡被雨洇了“一道”邊，像浸了層綠。紙角畫著“一只”青蛙，蹲在“一片”荷葉上，嘴里銜著“一只”蟲。“這是十年前的字，”周老太指著青蛙，“那天雨下得大，你大爺蹲在田埂看青蛙，說‘一只’青蛙能護‘一畝’田，比農(nóng)藥強‘十倍’。”
日頭爬到“一竿”高時，雨小了，變成“一絲一絲”的毛毛細(xì)雨，像給田野蒙了“一層”紗。小寶帶著“一群”孩子舉著“一只”小網(wǎng)跑過來，網(wǎng)兜里兜著“一只”剛蛻殼的蟬，嫩得發(fā)綠，在手里撲騰“一下一下”。“楊爺爺，我們能在倉前的水溝養(yǎng)蝌蚪不？”孩子們的褲腿卷得高高的，小腿上沾著“一片”泥，笑起來露出“一顆一顆”小虎牙，比雨后的陽光還亮。
張大爺從倉里翻出“一個”舊木盆，幫孩子們往盆里舀“一瓢”雨水，水里漂著“一片”浮萍，是從水溝撈的。“這盆放屋檐下，既能接雨，又能擋鳥。”他看著孩子們往盆里放蝌蚪，“當(dāng)年我跟你爺爺撈蝌蚪，能裝‘一筐’，養(yǎng)到夏至，全變成‘一群’青蛙，晚上叫得‘一片’響，比戲文還熱鬧。”
孩子們圍著木盆爭論：
-“該叫‘一盆’蝌蚪！”
-“不對，是‘一群’，它們會變成青蛙跳走的！”
-“楊爺爺說過，裝在容器里叫‘盆’，聚在一起叫‘群’，這剛放進去‘一盆’，等長大了才叫‘一群’！”
知知突然跳到木盆邊，用喙啄起“一只”笨蝌蚪，又輕輕放回水里，濺起“一滴”水花，落在孩子們的手背上，涼絲絲的，逗得他們笑成“一團”。楊永革看著那“一滴”水在孩子手背上洇開，突然覺得這谷雨的豐沛，藏在最軟的地方——是芽尖的“一絲”顫，是蟲蛻的“一片”薄，是老人眼角的“一滴”暖。
中午在伙房吃飯，王大媽端上“一鍋”香椿炒雞蛋，香椿是頭茬的“一把”，嫩得能掐出水，雞蛋黃得像“一塊”金。“這菜得吃‘一碗’，”她往每人碗里撒“一撮”辣椒面，“過了谷雨，香椿就老了，‘一口’能嚼出‘一春’的鮮。當(dāng)年你大爺總說，谷雨的香椿賽過肉，寧肯少吃‘一塊’肉，也得嘗這口鮮。”
李大爺掏出“一壇”米酒，酒液里泡著“一串”青梅，是去年冬天腌的。“這酒叫‘雨潤’，”他給每人倒“一盅”，“當(dāng)年跟老張在雨里栽秧，喝‘一口’，渾身的泥都覺得香，現(xiàn)在喝著，還能想起田埂上的‘一縷’風(fēng)。”
張大爺灌了“一大口”笑：“再倒‘一盅’！喝完去澆‘一畦’苗，我敢賭‘一斗’谷，今年的苗準(zhǔn)比去年壯‘一圈’。”
酒氣混著菜香飄出窗，落在菜畦的豆苗上，苗尖抖了“一下”，像在點頭。楊永革看著那“一棵”豆苗，突然覺得這谷雨里的量詞，軟得像“一片”云，卻能托住“一春”的實——“一滴”雨的潤，“一粒”種的鼓，“一只”雞的啄食，合在一起，就是“一年”的豐沛。
知知突然對著遠處的麥田叫，麥田里的麥穗開始灌漿，飽滿得像“一串”綠寶石，在細(xì)雨里閃著“一點”光。楊永革知道，等立夏一到，這群老頭老太太又會為“一陣”熱風(fēng)還是“一場”干風(fēng)吵起來，而這谷雨里的雨，原是為了讓往后的日子更瓷實——根扎得深“一寸”，穗就結(jié)得沉“一分”，像老輩人說的，“谷雨下夠，年成不愁”，剛好夠“一輩子”慢慢盼。
傍晚雨停時，天邊掛著“一道”彩虹，橫跨在糧倉和田野之間，紅的像“一串”熟透的櫻桃，紫的像“一穗”飽滿的桑葚。知知蹲在糧倉頂上，看著彩虹慢慢淡去，腦門上的雨珠折射出“一點”光，像藏著整個春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