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大暑里的“一場”雨與漫過田壟的量詞酣暢
雞叫兩遍時,楊永革是被雷聲震醒的。窗外的天墨黑一片,閃電“咔嚓”劈開云層,把窗紙照得“一片”慘白,知知縮在炕角,羽毛炸成“一團”,像個蓬松的白球——這大暑的雨,是攢足了勁來的,沒等雷聲滾遠,雨點已經“噼里啪啦”砸在屋頂,像有“一筐”石子往下倒。
“大暑雨如金,一畝增一斗。”他披衣下床,剛摸到門,就覺出風里的濕,帶著“一股”土腥氣,是久違的舒坦。推開門,院外的玉米地在風雨里“嘩啦”響,像“一片”綠海翻涌,葉尖上的焦黃被雨水一洗,露出“一絲”嫩青。田埂上的排水溝“咕嚕咕?!碧手?,把積了“一夏”的泥沖成“一條”黃線,往村外的河溝跑。
張大爺披著“一件”蓑衣站在玉米地邊,蓑衣的棕櫚葉被雨水泡得發亮,每片葉都墜著“一滴”水?!斑@雨來得值!”他用手接了“一把”雨,水從指縫漏下去,“當年我爹總說,大暑的雨得‘一場’透,‘一滴’能潤‘一寸’土,不然玉米結棒時就癟著,‘一穗’少‘十?!,F在我這老骨頭,淋‘一早晨’都覺得沉,卻比喝了蜜還甜?!?/p>
李大爺扛著“一把”鐵鍬往排水溝跑,鐵鍬頭“哐當”撞在石頭上,濺起“一片”水花?!暗冒褱贤谏睢怀摺?!”他往泥里插鐵鍬,每“一下”都陷得深,“這水積不得,‘一寸’深就能泡爛‘一壟’根,當年在生產隊,大暑下雨必搶挖溝,我一天能挖‘三丈’,現在挖‘三尺’就得歇‘一陣’?!?/p>
趙阿姨挎著“一個”竹籃從伙房出來,籃子里是“一摞”姜糖片,姜味混著紅糖香,在雨里飄得“一縷”遠。“快吃片暖身子!”她往張大爺手里塞“一片”,糖片上的水汽沾在他手背上,涼里帶點甜,“這姜是窖里存的‘一筐’,切片拌糖腌‘一夜’,‘一口’能驅‘一身’寒。當年我娘總說,大暑淋雨吃塊姜,不生病來不遭殃,不然濕氣鉆進骨頭,疼得直哼哼?!?/p>
知知突然沖進雨里,用喙啄起“一只”蝸牛,蝸牛殼在它嘴里“咔嚓”響,像咬碎了“一顆”小石子?!斑@‘一只’蟲能啃‘一片’葉,”張大爺笑著看雨水順著玉米葉往下淌,匯成“一串”小瀑布,“大暑的蟲經雨更歡,有知知幫忙,咱能少損‘一畦’苗。”
糧倉前的空地上,王大媽正用“一把”掃帚掃著積水,掃帚苗掃過泥地,留下“一道”彎痕?!暗冒阉讲似枞?!”她指著被淹的“一小片”菜地,“這水別糟踐,‘一瓢’能澆‘一筐’菜,當年你大爺總說,雨水比井水養菜,‘一滴’能讓黃瓜多長‘一分’,現在看著菜苗在水里晃,比自己喝飽了還舒坦。”
張大爺幫著挖完溝回來,蓑衣上的泥往下掉“一塊一塊”,像在淌土。“你看這玉米葉,”他指著被雨水洗過的苗,葉瓣舒展開,綠得發亮,“就等這‘一場’雨,過兩天準能躥‘一尺’,當年我跟你大爺在雨里看苗,說這雨是老天爺賞的‘一斗’糧,淋得再濕都值?!?/p>
周老太抱著“一摞”蓑衣從耳房出來,蓑衣的棕櫚葉斷了“一縷”,用麻繩扎著,結打得像“一個”小網?!敖o干活的人換件干的!”她把蓑衣往石碾上放,“這蓑衣是‘一春’補的,‘一件’能擋‘一上午’的雨,當年我那口子在磚窯廠,就靠這‘一件’,雨天也能出‘一窯’磚,不然耽誤‘一天’,窯火就涼了?!?/p>
李大爺拿起“一件”蓑衣披在身上,雨水順著蓑衣往下流,在地上積成“一汪”小水?!斑@手藝跟你大娘一個樣,”他笑,“當年她補的蓑衣,密得能接住‘一滴’水,說這樣才不漏,不像現在買的,稀得能漏‘一片’雨?!?/p>
知知突然叼來“一頁”紙,是從周老太的“雨澤記”上撕的,上面記著“大暑日,降雨‘五寸’,挖溝‘十丈’,引水‘三渠’”,字跡被雨水洇了“一大片”,像泡在水里的墨。紙角畫著“一片”玉米地,旁邊畫著“一條”河,藍筆畫的水流得“一縷”長,像在唱歌。“這是十二年前的字,”周老太指著水流,“那天雨下得比今天還大,你大爺帶著人挖了‘一夜’溝,說水就是命,‘一渠’都不能堵,累得倒在溝邊就睡,泥水濺了‘一臉’都沒醒?!?/p>
日頭爬到“一竿”高時,雨小了,變成“一絲一絲”的毛雨,風里帶著“一縷”涼,吹得玉米葉“沙沙”響,像在哼小曲。小寶帶著“一群”孩子舉著“一只”小水桶跑來,桶里裝著“一捧”河螺,殼上沾著“一滴”泥,在雨里閃著“一點”亮。“楊爺爺,我們能在菜畦邊養螺不?”孩子們的褲腳卷到膝蓋,小腿上沾著“一片”泥,笑起來露出“一顆一顆”小虎牙,比雨后的太陽還亮。
張大爺從倉里翻出“一個”破陶盆,幫孩子們往盆里舀“一瓢”雨水,水里漂著“一片”荷葉,是從塘里摘的。“這盆放菜畦邊,離根遠‘一尺’,不礙事。”他看著孩子們往盆里放螺,“當年我跟你爺爺在雨里摸螺,能裝‘一筐’,炒著吃鮮得能掉舌頭,現在看著你們玩,比自己吃還香。”
孩子們圍著陶盆爭論:
-“該叫‘一盆’螺!”
-“不對,是‘一群’,它們會爬出來聚在一起!”
-“楊爺爺說過,裝在容器里叫‘盆’,爬動的叫‘群’,這剛放進去‘一盆’,等爬滿了才叫‘群’!”
知知突然跳到陶盆邊,用喙啄起“一只”螺,又輕輕放回水里,濺起“一滴”水花,落在孩子們的手背上,涼絲絲的,逗得他們笑成“一團”。楊永革看著那“一滴”水在孩子手背上洇開,突然覺得這大暑的雨,藏在最酣暢的地方——是葉尖的“一絲”顫,是溝里的“一串”流,是老人眼角的“一滴”潤。
中午在伙房吃飯,王大媽端上“一鍋”冬瓜丸子湯,冬瓜是雨后摘的“一個”,嫩得能掐出水,丸子滾在湯里,像“一團”白玉?!斑@湯得喝‘一碗’,”她往每人碗里撒“一撮”蔥花,“去濕!當年你大爺總說,大暑喝碗冬瓜湯,渾身舒坦不發脹,不然濕氣纏身,干活都沒勁?!?/p>
李大爺掏出“一壇”米酒,酒液里泡著“一串”青梅,是小滿時腌的?!斑@酒叫‘雨潤’,”他給每人倒“一盅”,“當年跟老張在雨里挖溝,喝‘一口’,渾身的泥都覺得香,現在喝著,還能想起田埂上的‘一縷’風。”
張大爺灌了“一大口”笑:“再倒‘一盅’!喝完去看‘一畦’菜,我敢賭‘一斗’谷,今年的菜準比去年嫩‘三分’。”
酒氣混著菜香飄出窗,落在菜畦的黃瓜苗上,苗尖抖了“一下”,像在點頭。楊永革看著那“一棵”苗,突然覺得這大暑里的量詞,軟得像“一片”云,卻能載著“一夏”的盼——“一場”雨的酣,“一渠”水的暢,“一只”雞的啄食,合在一起,就是“一年”的豐足。
知知突然對著遠處的棉田叫,棉株上的花苞鼓得像“一顆一顆”小青桃,在雨里閃著“一點”光。楊永革知道,等立秋一到,這群老頭老太太又會為“一片”葉黃還是“一葉”知秋吵起來,而這大暑的雨,原是為了讓往后的日子更踏實——雨下得“一分”透,果就結得“一分”實,像老輩人說的,“大暑雨漣漣,處暑飯不難”,剛好夠“一輩子”慢慢享。
傍晚雨停時,天邊掛著“一道”彩虹,紅的像“一串”辣椒,紫的像“一穗”茄子。知知蹲在糧倉頂上,看著彩虹慢慢淡去,腦門上的雨水折射出“一點”光,像藏著整個夏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