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寒露里的“一層”霜與覆在苗尖的量詞凜冽
雞叫頭遍時，楊永革是被窗縫里鉆進來的寒氣凍醒的。睜眼一看，窗臺上結著“一層”薄霜，像撒了把細鹽，知知縮在炕角，羽毛蓬松得像個白球，喉嚨里發出“咕嚕咕?！钡妮p響——這寒露的晨，是帶著凜冽來的，空氣冷得像塊冰，吸進肺里，涼得人牙齒打顫，卻透著“一股”麥苗破土的鮮。
“寒露種麥，十種九得?！彼孪麓?，棉鞋踩在地上發脆，是霜氣凍硬了地皮。推開門，院外的麥田已經冒出“一寸”綠，苗尖頂著“一點”霜，像戴了頂小白帽，風一吹，“簌簌”落，露出底下的嫩青。田埂邊的野菊開得正盛，黃瓣上凝著“一滴”霜，太陽一照，亮得像“一顆”碎鉆，碰一下，就化在指尖，涼得鉆心。
張大爺裹著“一件”老棉襖在麥田邊轉悠，棉襖的袖口磨出“一塊”補丁，露著“一截”棉絮，被霜氣浸得發硬。“這苗得護著點！”他用手拂去苗尖的“一層”霜，“當年我爹總說，寒露的霜能凍掉‘一成’苗，得趁天暖前蓋‘一層’麥糠，‘一寸’厚就夠，不然來年麥壟準缺‘一截’?！?/p>
李大爺扛著“一捆”麥糠從倉房出來，糠捆用麻繩勒得緊實，“一縷”壓“一縷”，像垛小雪山。“這糠是去年篩的‘一囤’，”他往麥田邊撒“一把”，糠粒落在苗間，“‘一捧’能護‘一畦’苗，當年在生產隊，我撒的麥糠勻得像用秤稱過，‘一畝’能多?！谩?，現在手抖，撒‘一壟’就得歇‘一陣’。”
趙阿姨挎著“一個”竹籃從伙房出來，籃子里是“一碟”炒栗子，栗殼裂著“一道”縫，露出“一顆”褐仁，香得能飄出“一里”地?！翱斐灶w暖身子！”她往張大爺手里塞“一顆”，栗子殼掉在地上，被霜粘住，“這栗子是后山摘的‘一筐’，炒得‘一開口’就香，‘一顆’能抵‘一口’熱粥。當年我娘總說，寒露吃顆炒栗子，干活不凍手，不然攥著農具，能粘掉‘一層’皮?！?/p>
知知突然跑進麥田，用喙啄起“一只”凍僵的蚜蟲，蟲在它嘴里硬邦邦的，像嚼“一?！笔??！斑@‘一只’蟲能啃‘十棵’苗心，”張大爺笑著扒開麥苗，“寒露的蟲快凍死了，卻最貪，有知知這‘一天’啄食，能少損‘一畦’苗?！?/p>
糧倉后的柴房，王大媽正用“一把”柴刀劈著“一摞”硬柴，柴塊帶著“一層”霜，劈開來，斷面白得像雪?！暗脗渥恪欢牟?！”她把劈好的柴碼成“一垛”，“當年你大爺總說，寒露的柴得劈‘三寸’短，燒起來才旺，‘一捆’能暖‘一夜’炕，不然凍得直哆嗦，哪能顧上田里的苗?！?/p>
張大爺撒完“一畦”麥糠回來，棉鞋上沾著“一層”霜，化了變成“一滴一滴”的水，在地上洇出“一串”印。“你看這麥苗，”他指著剛護好的苗，葉尖舒展開“一絲”，“就差這‘一層’糠，過兩天準能再躥‘一分’?！蓖醮髬屵f給他個粗瓷碗：“喝點姜茶！剛熬的‘一鍋’，辣得夠勁，當年你大爺就愛喝這口，說比棉襖還暖?！?/p>
周老太抱著“一摞”舊草簾從耳房出來，草簾的草繩斷了“一根”，用紅繩綁著，結打得像“一朵”小花?！敖o苗搭個棚！”她把草簾往麥田邊鋪，“這簾是‘一秋’編的，‘一張’能蓋‘半畝’，當年我那口子護苗，總說草簾得鋪嚴，差‘一寸’縫，霜就能鉆進去，凍壞‘一片’苗?！?/p>
李大爺拿起“一張”草簾往苗上蓋，簾邊壓著“一塊”石頭，他拍了拍簾面：“這手藝跟你大娘一個樣，”他笑，“當年她編的草簾，密得能擋住‘一滴’雨，說這樣才護苗，不像現在買的，稀得能漏‘一縷’風?！?/p>
知知突然叼來“一頁”紙，是從周老太的“護苗記”上撕的，上面記著“寒露日，蓋糠‘五畝’，鋪簾‘三畦’，備柴‘十捆’”，字跡被霜氣洇了“一道”邊，像結了層冰花。紙角畫著“一棵”麥苗，苗尖頂著“一點”霜，被藍筆畫了“一層”罩，像穿了件小棉襖?！斑@是十年前的字，”周老太指著小棉襖，“那天霜下得比今天還厚，你大爺帶著人蓋了‘一夜’草簾，說苗是‘一季’的指望，‘一棵’都不能凍，累得靠在柴垛上就睡，霜落了‘一身’都沒醒。”
日頭爬到“一竿”高時，霜化了，麥苗在陽光下泛著“一片”綠，像鋪了“一地”翡翠。小寶帶著“一群”孩子舉著“一只”小籃子跑來，籃子里裝著“一把”野山楂，紅得像“一串”瑪瑙，沾著“一滴”霜。“楊爺爺，我們能幫著撒‘一把’麥糠不？”孩子們的手凍得通紅，像“一個個”小柿子，哈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一縷”，轉眼就散了。
張大爺抓了“一把”麥糠放在孩子們手里，教他們往苗間撒：“輕著點，‘一下’撒‘一小撮’，別壓著苗，當年我像你們這么大，總在麥田邊玩，‘一天’能幫著撒‘一筐’，現在讓我蹲地上都覺得腿麻?！?/p>
孩子們圍著撒完的麥糠爭論：
-“這‘一把’能護‘十棵’苗！”
-“不對，是‘二十棵’！我爺爺說‘一捧’夠‘一畦’！”
-“楊爺爺說過，松散的叫‘把’，壓實的叫‘筐’，這剛撒的‘一把’，頂多護‘五棵’！”
知知突然叼起“一縷”麥糠，放在小寶手心，糠粒落在他凍紅的手上，像蓋了層小棉被，小寶笑著說：“這下苗不冷了?！睏钣栏锟粗恰耙豢|”白在孩子手心里軟下來，突然覺得這寒露的霜，藏在最疼人的地方——是苗尖的“一點”白，是糠里的“一絲”暖，是老人眼角的“一滴”柔。
中午在柴房邊歇晌，趙阿姨從籃里掏出“一摞”菜餅，餅里夾著“一片”蘿卜絲，辣得人直吸氣，倒比啥都暖身?！皠偫拥摹粻t’，”她往每人手里塞“一塊”，“就著‘一缸’熱水吃，舒坦。當年我娘總說，寒露吃塊蘿卜餅，下午干活不凍腳，不然在霜地里走久了，腳底板能裂‘一道’縫?！?/p>
李大爺啃著餅，指著天上的云：“你看這云，白得像‘一團’棉絮，是好天的兆頭，老話講‘寒露無雨，百日無霜’，再晴‘十天’，苗就能扎穩根?！睆埓鬆斀釉挘骸叭ツ旰断铝恕粓觥?，凍死‘半畝’苗，今年可得抓緊，不然這‘一畦’苗凍壞了，來年連‘一斗’麥都收不上?！?/p>
周老太給知知撒了“一把”碎米，米粒落在地上“嗒嗒”響，知知啄得“一?！辈皇＃攘恕耙豢凇睖厮弊由斓美祥L，像在打飽嗝?！斑@雞比人懂冷熱，”她笑著說，“天涼了就往柴堆鉆，比咱機靈。”
下午的日頭更斜了，風里帶著“一絲”冷，吹得麥苗“沙沙”響，像在哼著取暖的歌。大家繼續往麥田鋪草簾，張大爺在前頭搬“一張”，李大爺在后頭壓“一塊”石頭，“一步一步”走得穩，腳印在霜化的泥里壓出“一個一個”坑，很快又結了“一層”薄冰。
“你看這‘一畦’苗，”楊永革蹲在苗邊，看著被草簾護著的嫩青，“每‘一棵’都憋著‘一股’勁，等過了這陣冷，就能扎深‘一寸’根?！敝谂赃吪偻?，卻沒碰麥苗，只是把草簾邊的土刨松，像在幫忙固簾。
夕陽把麥田染成“一片”金紅時，鋪好的草簾連了“一片”，像給土地蓋了“一床”花被。張大爺數了數蓋完的地，剛好“四畝”，李大爺數了數剩下的草簾，還夠“一畝”，周老太數了數劈好的柴，堆了“五垛”，誰都沒說話，可臉上帶著“一股子”安——寒露的日子，就該這么護著苗過，不避“一分”寒，不省“一寸”心。
楊永革摸了摸兜里的“一片”麥葉，是下午從苗上摘的，葉緣沾著“一點”霜，涼得像玉。他知道，等霜降一到，這群老頭老太太又會為“一層”霜厚還是“一場”雪早吵起來，而這寒露里的護，原是為了讓來年的麥更壯——護得“一分”細，苗就長得“一分”旺，像老輩人說的，“寒露護好苗，來年收成高”，剛好夠“一輩子”慢慢守。
知知突然對著西邊的天空叫，晚霞把云彩染成“一片”胭脂紅，像剛熬好的山楂醬。楊永革抬頭看，風里帶著“一縷”麥香，混著霜的清冽，暖得讓人想瞇起眼——這寒露的風里，藏著整個冬天的守護。
夜里，麥田的草簾上又結了“一層”霜，白得像“一床”棉絮。楊永革躺在炕上，聽著窗外的風聲“嗚嗚”響，知知蹲在他腳邊，打著輕鼾，腦門上的霜化了，留下“一點”濕痕。他摸著炕席的“一絲”涼，突然覺得這寒夜里藏著的，是所有關于“一”的守護——“一層”霜的冷，“一棵”苗的抗，“一輩子”的護，原來從來都不是孤單的“一”，是千萬個“一”焐出的暖。
天快亮時，窗外的霜又厚了“一分”，白得晃眼。楊永革知道，苗又扛過了“一夜”冷，離扎根的日子，又近了“一天”。這寒露的夜，連夢都是凜冽的，像“一棵”被霜浸過的苗，憋著“一股”勁，等天亮了，就往深處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