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氏集團的周年酒會辦得排場極大,水晶燈折射的碎光像撒了滿地碎鉆,晃得人眼暈。蘇清歡站在宴會廳入口,低頭拽了拽拖地的禮服裙擺,絲質面料滑過指尖,帶著種不屬于她的華貴。這是厲燼淵讓人準備的高定款,寶藍色裙身綴著細碎的水鉆,可她穿著總覺得束手束腳,走兩步就得提一下裙擺,活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厲總,你這是故意想讓我出糗?”她側頭看身邊的男人,語氣里帶著點被冒犯的刺。厲燼淵今天穿了套深灰色西裝,襯得肩寬腰窄,袖口露出的手表低調卻閃著鉑金的冷光,往那一站就自帶生人勿近的氣場。
他低頭掃了她一眼,長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眼底藏著點幾不可察的笑意,嘴上卻依舊不饒人:“總比穿你那件洗得發白的衛衣強。”說著,他伸手,極其自然地幫她理了理歪到頸后的項鏈。那是條細巧的珍珠鏈,是早上管家送來的,說是厲老夫人特意交代的。他的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頸側,像帶了點微弱的電流,蘇清歡的脖子瞬間繃緊,連呼吸都頓了半拍。
兩人僵了兩秒,厲燼淵先收回手,假裝看向遠處的香檳塔:“別亂跑,丟了厲家的人。”
蘇清歡正想回懟“誰稀罕丟你們厲家的人”,就聽見斜前方傳來一陣刻意壓低的笑聲。她抬眼望去,趙總正摟著個穿紅色吊帶裙的女伴,兩人靠在雕花立柱旁,目光時不時往這邊瞟,那眼神里的輕蔑幾乎要溢出來。趙總是做地產起家的,這幾年一直跟厲燼淵搶項目,算是商場上出了名的死對頭。
“厲燼淵也算栽了,”趙總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人聽見,他呷了口紅酒,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放著門當戶對的林小姐不娶,找個除了養貓啥也不會的花瓶,怕是以后連公司都要被這女人的貓拆了。”
他身邊的女伴立刻嬌笑著附和:“趙總您說笑了,厲總說不定就好這口呢?畢竟現在的小姑娘,會撒嬌比會做事管用多了。”
周圍幾道目光齊刷刷投過來,帶著探究和看好戲的意味。蘇清歡端著香檳杯的手指不自覺收緊,冰涼的杯壁硌著掌心,心里卻把趙氏集團的官網地址默念了三遍。她大學輔修計算機時,拿過全國黑客大賽的銀獎,對付這種跳梁小丑,根本不用臟了厲燼淵的手。
厲燼淵顯然也聽見了,周身的氣壓瞬間低了好幾度,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剛要抬步過去,手腕卻被蘇清歡拉住了。她的指尖微涼,力道卻很穩。
“別去,”她仰頭看他,眼里閃著點狡黠的光,像只發現獵物的小狐貍,“對付這種人,不用臟了你的手。”
厲燼淵挑眉,漆黑的瞳孔里映著她的臉:“你想干嘛?”
“看戲就行。”蘇清歡沖他笑了笑,轉身去找侍者要了根細長的吸管,假裝漫不經心地啜飲香檳,左手卻悄悄揣進了禮服口袋,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點著。屏幕調了最低亮度,反著光,只能看見她指腹翻飛的殘影,像是在敲什么復雜的代碼。
厲燼淵沒再追問,只是不動聲色地往她身邊靠了半步。他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身形挺拔如松,往那一站,就像一堵無形的墻,不動聲色地隔開了周圍那些或探究、或嘲諷的目光。蘇清歡眼角的余光瞥見他繃緊的側臉,心里莫名安定了些,手指敲擊屏幕的速度更快了。
酒會過半時,趙總又帶著女伴晃到了隔壁的休息室,大概是覺得在主廳嘲諷還不夠盡興。蘇清歡端著酒杯跟過去,假裝補妝,靠在洗手間門口的廊柱后,聽見里面傳來更難聽的話。
“那蘇清歡我查過,就是個普通本科畢業,爸媽早逝,跟著奶奶長大的,說白了就是個沒背景的孤女。”趙總的聲音透著得意,“厲燼淵把她娶進門,無非是想氣氣林家,等新鮮勁過了,遲早得給她扔一邊去。”
“那我們要不要……”女伴的聲音帶著點試探。
“急什么?”趙總冷笑,“等我拿下城西那塊地,看厲燼淵還怎么囂張。到時候別說他老婆,就是他厲氏集團,我也得扒層皮下來。”
蘇清歡默默收起手機,轉身回了宴會廳。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條加密信息提示:【漏洞已找到,待命】。她抬眼看向厲燼淵,他正在和幾位董事談話,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隔著攢動的人群看過來,眼神里帶著詢問。蘇清歡沖他舉了舉杯,眼底藏著點惡作劇得逞的笑意。
第二天一早,蘇清歡是被管家張媽的驚呼聲吵醒的。老人家在樓下客廳里來回踱步,手里攥著平板電腦,聲音都帶著顫:“太太!您快看新聞!趙總的公司……出大事了!”
她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一頭亂糟糟的長發垂在肩頭,睡裙的領口歪到一邊,全然沒了昨晚在酒會上的拘謹。“怎么了張媽?”她打著哈欠摸過手機,點開財經新聞的推送,頭版頭條的標題赫然映入眼簾——《趙氏集團官網遭神秘黑客入侵,疑似爆出高管挪用公款丑聞》。
點開趙氏集團的官網,首頁直接彈出個刺眼的紅色彈窗,背景是閃爍的警燈特效,上面貼著幾張大額轉賬記錄的截圖。收款方的名字打了碼,但備注欄里的字格外顯眼:“給莉莉買限量款包包”“情人節項鏈”“半島酒店套房”。蘇清歡認出那個“莉莉”就是昨晚趙總身邊的女伴,這人前幾天還在朋友圈曬過同款包包,時間線能完美對上。
彈窗右上角還有行俏皮的小字:“趙總對‘私人項目’可真上心啊~建議財務查賬哦~”
蘇清歡窩在被子里,看著那行字笑得差點滾下床。她故意留了個破綻,用的是自己大學時的黑客代號“歡”,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誰干的,但又抓不到實錘證據——這才叫殺人誅心。
正笑著,臥室門被推開了。厲燼淵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走進來,手里拿著份文件,領帶打得一絲不茍,表情是慣常的一本正經:“醒了?樓下燉了燕窩,下去吃早餐。”
“厲總,你看新聞了嗎?”蘇清歡舉著手機湊到他面前,屏幕上還停留在那個紅色彈窗的頁面,“你對手翻車了欸,太慘了,官網被黑成篩子了都。”
厲燼淵低頭掃了眼屏幕,指尖在文件封面的燙金logo上輕輕敲了敲,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天氣:“手段太低級。”
“低級?”蘇清歡撇撇嘴,不服氣地嘟囔,“總比某些人只會用商業手段打壓強吧?多沒意思,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
他沒接話,轉身往外走,黑色皮鞋踩在地毯上沒什么聲音。走到門口時,卻突然停住腳步,背對著她,聲音透過空氣傳過來,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冷意:“稅務局剛收到匿名舉報,趙氏集團涉嫌偷稅漏稅,金額大概在三千萬左右。稽查隊這會兒應該已經上門查賬了。”
蘇清歡手里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被子上。她瞪大眼睛看著厲燼淵的背影,這人的西裝背影筆挺得像塊鋼板,可說出的話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道:“是你干的?”
“順手而已。”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卻透著股不容置疑的狠勁,“對付瘋狗,就得用打狗棒。光讓他丟面子不夠,得敲斷他的腿。”
蘇清歡看著他推門出去的背影,突然覺得這男人狠起來是真的狠。可不知怎么的,心里卻有點發燙。她撿起手機,看著屏幕上趙總那張在新聞里驚慌失措的臉,突然覺得……好像有點帥是怎么回事?
下午三點,厲燼淵不知抽了什么風,突然讓司機備車,說要帶蘇清歡去趙氏集團門口“看熱鬧”。黑色的邁巴赫停在街角的隱蔽處,隔著一條馬路,能清晰地看見趙氏集團大廈門口的動靜。
穿著制服的稅務稽查人員進進出出,手里抱著一箱箱的文件,臉上都帶著嚴肅的表情。趙總被兩個工作人員堵在門口,平日里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此刻亂糟糟地貼在額頭上,昂貴的西裝皺巴巴的,臉上滿是頹敗和驚慌,和昨天酒會上那個囂張跋扈的樣子判若兩人。他大概是想沖進去,卻被攔著不能動,只能徒勞地揮手,嘴里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解氣了?”厲燼淵側頭看她,午后的陽光透過車窗落在他臉上,在高挺的鼻梁兩側投下一小片陰影,睫毛又長又密。
蘇清歡老實點頭:“還行。”頓了頓,又忍不住補充,“不過你比我狠多了,我就想讓他丟丟人,你直接端了人家老窩。”
“他該。”厲燼淵說得簡潔,視線落在她被陽光曬得有點發紅的臉頰上,停頓了兩秒,才緩緩開口,“以后再有人敢說你,不用你動手。”
蘇清歡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下。她沒說話,悄悄拿出手機,對著厲燼淵的側臉按下了快門。照片里的他微微蹙著眉,表情有點嚴肅,下頜線繃得很緊,像個鬧別扭卻又嘴硬的小孩。她偷偷把這張照片設成了微信聊天背景,剛要鎖屏,手機突然被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搶了過去。
“刪了。”厲燼淵盯著屏幕,耳根不知什么時候泛起了點紅,連帶著聲音都有點僵硬。
“不刪。”蘇清歡伸手去搶,車子剛好碾過路面的一個小坑,猛地顛了一下。她沒坐穩,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撲,厲燼淵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軟香在懷,帶著點淡淡的沐浴露清香。蘇清歡的臉頰正好撞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聽見他胸腔里傳來的急促心跳聲,“咚咚咚”的,像打鼓一樣,震得她耳朵發麻。她的臉瞬間熱了起來,連脖子都泛起了紅,剛想掙扎著坐起來,厲燼淵卻先松了手,猛地轉過去看窗外,耳根紅得更厲害了,聲音有點啞:“……坐好,司機要開車了。”
車廂里突然安靜下來,只有空調的微風在無聲地流動。蘇清歡偷偷看著他泛紅的耳尖,還有緊抿的唇角,突然覺得,這場始于爺爺突擊檢查的契約婚姻,好像正一點點偏離“各取所需、互不干涉”的軌道。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還在發燙的腰側,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手掌的溫度。或許,和這個外冷內熱的霸總“合作”下去,也不是什么壞事?蘇清歡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玻璃落在她臉上,映出點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