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節的芽籠士乃,彌漫著紙灰與香火的味道。鄭明遠跟著阿妮塔擠進盂蘭勝會的人群,福建戲班子唱著《陳三五娘》,鑼鼓聲里竟混著馬來甘美蘭的韻律。阿妮塔突然用閩南話哼起喪歌,燒紙錢的老阿婆愣住,隨后淚水漣漣——原來她祖母臨終前,攥著福建會館的香灰,把在南洋聽熟的調子,都繡進了回教堂窗花般的夢里。
暴雨毫無征兆地傾盆而下,兩人躲進騎樓深處的神龕。關帝像的紅袍被雨水洇濕,隔壁印度廟的象頭神透過漏雨的瓦當,投下斑駁光影。阿妮塔的沙籠裙沾滿紙灰,鄭明遠的襯衫吸飽雨水,能看見祖父留下的僑批印記。“我總教學生,華文是根,馬來語是葉,英語是花,淡米爾語是土。”阿妮塔望著雨水串成的珠簾,“可根在海里泡久了,開出的花會不會不一樣?”
鄭明遠想起補習學校里的混血孩子,華文作業本上畫著娘惹瓷的花紋,作文里寫著媽祖與拿督公相遇的奇妙故事。那些被不同方言、宗教浸潤的文字,像新加坡河的水,渾濁卻包容,把福建的茶、馬來的椰漿、印度的香料,熬成了一碗叫“南洋”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