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沉,長安城浸在一片煙霞之中。楚府后院的梧桐樹下,一抹素白身影正倚著石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半卷殘書。侍女青黛端著藥盞走近時,瞧見自家小姐又盯著那枚玉佩出神,不禁輕嘆:“姑娘,藥涼了。”
那玉佩通體溫潤,刻著半闕篆文,正是三日前玄止公子留下的。楚云舒回過神,將玉佩收入袖中,望向天際漸起的星子。
她自幼體弱,被拘在這深宅之中,可近來總覺有暗流涌動——蕭景珩的頻繁造訪、楚玉寧愈發陰鷙的目光,還有那夜夢中反復出現的血色殘卷……“叩叩。”院門輕響,青黛退至廊下。蕭景珩踏著月色而來,玄色錦袍在暮光中泛著冷冽的光。
他抬手拂去袖上霜露,溫聲道:“云舒,明日宮宴,陛下指名要你伴駕。”“宮宴?”她蹙眉,指尖微顫。
楚家近日因鹽務案受牽連,父親已閉門謝客三日,這突如其來的召見……蕭景珩似瞧出她憂慮,笑意更深:“莫怕,有我在。”
他袖中滑出一枚玉牌,雕著麒麟紋,“持此物,可直入內殿。”夜風忽起,卷起他發間一縷銀絲。楚云舒垂眸,掩去眸中疑慮。
這位表兄自小護她,可上月他密會楚玉寧時,她分明聽見“借刀殺人”四字。更深露重時,青黛忽然踉蹌而入:“姑娘!大小姐院中失火,二夫人昏厥……”話音未落,楚玉寧已帶著家丁闖入院中,鳳釵斜墜,眼尾染著猩紅:“云舒妹妹,你房中搜出的巫蠱人偶,可認?”人偶脖頸處赫然刻著“寧”字。
楚玉寧指尖撫過那字,冷笑:“勾結巫蠱詛咒嫡母,按族規當沉塘!”蕭景珩面色驟變,袖中麒麟牌“啪”地落地。火光映在楚玉寧眼底,如淬毒的刀。
楚云舒卻覺那火舌似曾相識——上月蕭景珩書房失火,殘灰中亦有這樣的符咒殘片。“證據確鑿,還不拿下!”楚玉寧厲喝。
家丁撲來時,一柄玄鐵劍忽自暗處劈開人群。
黑衣少年沈夜單膝跪地,面具下露出的左眼泛著妖異的紫光:“主子有令,楚二小姐今夜入玄止閣。”
楚玉寧怔住,蕭景珩瞳孔驟縮。玄止之名如驚雷,那人是陛下親封的暗司之首,傳聞他掌生殺,卻無人見過真容。
沈夜押著她穿過火場,耳畔忽傳來低語:“姑娘可記得,殘卷上的‘止’字,與玉佩篆文同源。”宮墻深處,玄止閣內燭火如星。玄止負手立于冰池畔,墨發垂落至腰際,背影似雪中孤松。
他轉身時,半面鎏金面具映著寒芒:“云舒,你血脈中的秘密,遠比巫蠱案危險。”
冰池忽泛起漣漪,殘卷虛影浮現——那是她夢中所見,卷中女子身著異族衣飾,眉間一點朱砂,與楚玉寧今日妝容竟有七分相似。
“楚家百年前與西溟皇族有舊。”玄止指尖拂過虛影,“你母親當年的‘意外’,玉寧身上的西溟巫術印記……沉塘之刑不過是序幕。”
沈夜悄然退至暗處,紫瞳凝著玄止背影。他知曉主子蟄伏三年,等的就是今夜——當驚鴻初現,浮生盡局,終將啟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