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西斜,長安城的喧囂漸隱,唯有楚府西廂的梧桐葉仍在簌簌作響。
玄止閣的馬車碾過青石板,駛向城郊的荒嶺。
沈夜執韁繩,紫瞳在夜色中如寒星,而馬車內,玄止正將那張殘破的陶符置于燭火旁,朱砂裂痕在光影交錯中顯出詭異的脈絡。
“楚夫人墜馬之地必有淵陣殘痕。”玄止指尖撫過符上斑駁的封印,“當年她以自身血契阻斷靈力反噬,陣眼必在此處。
若能找到節點,或可追溯祭司的巢穴。”他袖中陣圖忽泛起幽光,與陶符的紋路竟隱隱相呼應。
馬車顛簸停下時,三人已置身一片嶙峋山谷。
崖壁生滿暗紅苔蘚,風聲掠過如泣如訴。
玄止踏過碎石,忽止步于一處凹陷——石縫間滲出的黑氣凝而不散,似有符文在地底流轉。他俯身以銀絲勾勒陣紋,地脈深處竟傳來骨骼摩擦般的悶響。
“蝕骨淵的支脈。”沈夜劍尖挑開土層,露出半截鑲嵌玉石的青銅祭壇,紋路與宮宴殿中星圖如出一轍。
玄止拂袖開啟陣圖,羊皮紙上的血蝎紋驟然扭曲,與地底祭壇形成共振。
此刻,楚云舒腕間玉佩迸發熾光,鱗紋如活物般爬滿掌心。
“母親的血契在指引方向。”她踏入陣紋中央,篆文滲入肌膚的速度遠超以往。
劇痛中,她忽見幻象閃動:楚夫人墜馬時,身下并非尋常駿馬,而是一匹由黑霧凝成的骨獸,嘶鳴聲中,楚玉寧與黑袍祭司在暗處冷笑,將赤蝎蠱注入馬體……
“當年之局,原是借墜馬激發你的血脈!”玄止掐訣穩住她心神。
幻象消散時,地脈震顫加劇,崖壁裂隙中涌出數名黑袍巫侍,衣襟繡滿血蝎,手中法器泛著腐骨綠光。
“圣女祭品既現身,蝕骨淵豈能無禮相迎?”為首巫侍甩出纏魂絲,卻被沈夜紫劍劈成齏粉。
玄止袖中陣圖展開,銀絲與纏魂絲交織成網,巫侍群攻勢頓滯。
然交戰間,祭壇中央的玉石竟滲出猩紅黏液,凝成一只巨蝎虛影,尾針刺向楚云舒心口。
她本能以血契護體,鱗紋驟生,卻驚覺蝎毒中竟藏有熟悉的氣息——與三年前西溟叛亂中刺客箭毒如出一轍!
巨蝎虛影嘶吼:“楚家血脈,終歸于淵!”毒念如潮涌,她腕間玉佩卻迸出銀光,將毒霧焚成星點,并反噬向巫侍群。
“蝕骨淵的毒咒,源自你們自身執念。”玄止輕笑,袖中陶符忽飛至陣心,朱砂封印與玉佩銀光交織,竟將巨蝎虛影撕出一道裂隙。
巫侍們面容扭曲,嘶喊中潰散成黑煙。
沈夜收劍時,瞥見崖壁高處閃過一抹紫影——那人戴的青銅面具,與三年前叛亂刺客的面具紋路分毫不差。
“祭司殘黨仍在暗淵操控。”
玄止拾起祭壇中滲血的玉石,其上刻有西溟古咒,與楚玉寧鳳釵中的赤蝎蠱符咒同源。
他指尖摩挲玉紋,忽將陶符按于裂口處,地脈悶響頓止,蝕骨支脈如被截斷血脈,黑氣漸散。
“此陣已封,但根源仍在。”
玄止將玉石交予楚云舒,“血契覺醒不可逆,你需以自身靈力追溯毒咒源頭。蝕骨淵的核心,或許藏著你母親未盡的執念。”
她握玉時,掌心鱗紋竟滲入玉石,幻象再度浮現:楚夫人墜馬前,曾以血契在山谷深處埋下一物,朱砂與淚痕交織,封印著一個未完成的咒語……
月沉至谷底時,三人循幻象所指,掘開一處被苔蘚掩蓋的石匣。
匣內躺著一枚玉簪,簪頭雕有雙生血蝎,內刻密密麻麻的西溟古文。
玄止瞳孔驟縮:“此乃圣女傳位之簪,楚夫人當年拒獻你,便以血契將傳承咒語封印于此。
她以墜馬為局,原是要將簪中力量留給你覺醒!”
簪體觸膚時,楚云舒血脈沸騰,鱗紋自腕間蔓延至全身,玉佩迸發的銀光中,竟映出一座虛無的宮殿——殿內,無數血蝎紋浮空流轉,中央寶座上,一女子身披蝕骨淵紋袍,紫眸與她如鏡影相照。
玄止低語:“西溟圣殿虛影……真正的圣女傳承之地,蝕骨淵的核心。”
巫侍潰散的黑煙忽在遠處重組,玄止掐訣將其湮滅。
沈夜望向谷外漸起的晨霧,紫劍始終未離鞘:“祭司蟄伏更深,下一場博弈,或在圣殿。”
玄止將玉簪收入暗匣,卻未掩笑意:“血契擇主而生,楚家之局,終由你破。”
回程途中,馬車掠過長安城第一縷曙光。
玄止忽提及:“蝕骨淵雖毀,但西溟皇族血脈覺醒,必引動圣殿秘術。
宮宴之事,陛下已默許你查楚家舊案。
明日,沈夜將隨你入宗祠,尋楚夫人留下的最后一枚‘逆鱗符’——此符可破祭司的蝕骨咒。”
楚府后門掩上時,西廂梧桐葉仍在顫動,似在低語未盡的秘事。
而地脈深處,那雙血蝎瞳凝視的方向,已悄然轉向圣殿虛影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