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金蟬脫殼“藏起來的酒瓶陣，或論退休生活的偽裝與堅守

楊永革的藕夾剛炸出金黃脆皮時，王大爺正把一摞空酒瓶往床底下塞。玻璃瓶碰撞的“叮當“聲驚飛了窗臺上的麻雀，也驚動了來送糟魚的李大媽——她扒著門框瞅見床底露出的半截酒瓶，笑得直拍大腿：“老王，你這是在搞'地下酒庫'？社區衛生檢查的明天就來，小心被當成'反面教材'貼公告欄上！“

王大爺手忙腳亂把酒瓶往更深處推，床板被壓得“咯吱“響：“噓！小聲點！這些瓶子是要改花盆的，不是藏酒！“他突然想起楊永革說的“金蟬脫殼“，腦子一轉，拽住李大媽的胳膊，“李姐，幫個忙，咱給這些瓶子'穿件衣服'。“

《三十六計》“金蟬脫殼“那頁此刻正壓在楊永革的炸藕夾盤子底下，油星子濺在“存其形，完其勢“幾個字上，像給計謀鍍了層香酥的殼。楊永革用筷子夾起塊藕夾，突然聽見王大爺在樓下喊他，聲音急得像被雞追的兔子。

“老楊，快下來！你的'計謀'該派用場了！“王大爺舉著個空酒瓶在樓底下蹦，瓶身上還貼著“二鍋頭“的標簽，“社區檢查的明天來，這些瓶子要是被發現，我就得去領'不文明住戶'獎狀了！“

楊永革嚼著藕夾下樓，看見王大爺家的空地上堆著二十多個酒瓶，有白酒瓶、啤酒瓶、還有李大媽腌酸梅湯剩下的玻璃罐，花花綠綠的，像堆彩色的積木。趙阿姨抱著兔子路過，兔子對著酒瓶啃了口，被玻璃碴硌得直甩頭。

“這叫'殼不露形'。“楊永革踢了踢酒瓶，“得給它們換個身份，讓檢查的以為是'藝術品'，不是廢品。“他突然指著李大媽的圍裙，“你那圍裙上的碎花布，剪下來貼酒瓶上，不就是'復古花盆'？“

李大媽摸著圍裙上的牡丹圖案笑：“你這是想讓我'毀衣救瓶'？行，誰讓咱是老伙計呢。“她回家翻出個針線笸籮，里面全是碎布頭，紅的綠的藍的，都是以前做衣服剩下的，“這些布夠貼十個瓶子了。“

張大爺叼著煙袋鍋來湊熱鬧，煙袋桿上還掛著串剛穿好的玉米：“我那兒有去年的玉米皮，泡軟了能編筐，套在瓶子外面，比花布還洋氣。“

趙阿姨的兔子突然蹦到酒瓶堆里，把個啤酒瓶扒得直晃，瓶身上的標簽被蹭掉一角，露出透明的玻璃。“有了！“楊永革一拍大腿，“把標簽全撕了，里面種上多肉，玻璃透亮，正好看見根須，這叫'透明藝術瓶'。“

“金蟬脫殼“計劃連夜啟動：

-王大爺負責洗瓶子，用鋼絲球把標簽擦得干干凈凈，洗好的瓶子倒過來晾在窗臺上，像排站崗的士兵；

-李大媽剪碎布頭，用膠水往瓶身上貼，貼出太陽、月亮、星星的圖案，說要“給瓶子裝個小天空“；

-張大爺把玉米皮泡軟，編成網套，套在啤酒瓶外面，還在瓶口系個蝴蝶結，活像個小燈籠；

-楊永革負責找多肉，從自家花盆里分了幾棵最皮實的，有觀音蓮、玉露、紫珍珠，根須盤得像團小毛線。

趙阿姨的兔子也沒閑著，叼著小石子往空瓶子里塞，說是“給多肉鋪底“，結果石子沒塞進去，倒把自己的耳朵卡進瓶口，費了半天勁才拔出來，紅耳朵被蹭得更紅了。

“這叫'兔式助攻'。“趙阿姨抱著兔子笑，“比你們這些老頭老太太還積極。“

半夜三更，王大爺的客廳變成了“藝術工坊“。貼花布的瓶子擺在電視柜上，像排彩色的小燈籠；套玉米皮的瓶子堆在墻角，像堆豐收的小糧囤；最妙的是透明藝術瓶，多肉栽進去，根須在清水里慢慢舒展，透過玻璃看，像瓶里裝著片小森林。

“檢查的來了保準看不出是酒瓶。“王大爺對著“藝術品“轉圈看，笑得合不攏嘴，“這叫'換殼不換心'，瓶子還是那些瓶子，但用處不一樣了。“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第二天一早，社區檢查的人還沒來，收廢品的老張先推著三輪車進了小區，大喇叭喊得震天響：“收廢品嘍——舊報紙、空酒瓶、塑料瓶拿來賣嘍——“

王大爺聽見喊聲，嚇得趕緊把客廳窗戶關嚴，結果“砰“地撞翻了窗臺的透明藝術瓶，玉露從瓶子里滾出來，根須上還纏著團棉線（楊永革用來固定根須的）。

“這叫'節外生枝'！“王大爺手忙腳亂撿玉露，棉線纏在手指上解不開，“老楊，快想想辦法，別讓收廢品的把我的'藝術品'當破爛收走！“

楊永革正往玉米皮瓶子里撒草籽（想讓它長出點綠芽更像花盆），聞言靈機一動：“把瓶子全搬到菜畦邊，假裝是'菜園裝飾'，收廢品的總不能去菜地里收吧？“

張大爺的雞群剛放出籠，被這陣仗嚇得撲騰著往菜畦跑。楊永革索性讓雞群“幫忙“——把貼花布的瓶子叼到向日葵底下，把套玉米皮的瓶子圍在茄子畦邊，透明藝術瓶則擺在蘿卜地的籬笆上，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多肉上，閃得像碎金子。

收廢品的老張果然沒進菜畦，推著車在小區里轉了圈就走了。可王大爺剛松口氣，社區檢查的李主任就帶著人來了，直奔菜畦——有人舉報說“菜畦里堆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影響小區美觀“。

“肯定是劉大媽。“張大爺蹲在茄子畦邊嘀咕，“她昨天看見咱往菜畦搬瓶子，臉拉得老長。“

李主任戴著白手套，指著向日葵底下的花布瓶：“王大爺，這些是啥？小區規定菜畦里不能放雜物。“

王大爺剛要解釋，楊永革突然指著瓶子里的多肉笑：“李主任，這是'生態種植實驗'。您看，用酒瓶當花盆，既環保又省地方，還能給菜畦當記號——貼太陽的是蘿卜地，貼月亮的是茄子畦，多科學。“

李大媽趕緊補充：“這些花布是我用舊衣服剪的，玉米皮是老張種的玉米，全是廢物利用，響應國家號召呢。“

張大爺把煙袋鍋往鞋底磕了磕，指著玉米皮瓶子里冒出的草芽：“您看，都發芽了，再過陣子能當菜畦的籬笆，比鐵絲好看。“

李主任愣住了，伸手摸了摸透明藝術瓶里的玉露：“這多肉長得真精神...那你們可得擺整齊點，別真成了雜物堆。“她轉身對身后的人說，“記下來，王大爺他們搞的'環保種植'挺好，下次開會可以推廣推廣。“

檢查的人走后，王大爺癱坐在小馬扎上，摸出酒葫蘆灌了口涼白開：“我的娘哎，這比當年在單位做匯報還緊張。“

第一個反轉，是劉大媽提著籃子來道歉。她籃子里裝著剛挖的嫩藕：“老王，對不住啊，我沒舉報你，是我家老頭子看瓶子亂，跟李主任提了句。“她指著玉米皮瓶子里的草芽，“這玩意兒真能當籬笆？給我也弄幾個唄，我想圍我的月季叢。“

第二個反轉，是社區真的來拍照片，說要做“環保達人“宣傳欄。王大爺的酒瓶藝術品成了主角，照片里，他站在向日葵下，手里舉著個貼花布的瓶子，笑得比花還燦爛。

最妙的是張大爺的雞群，居然學會了繞著瓶子走，把貼太陽的瓶子當成“飯點信號“——一到喂食時間，就蹲在太陽瓶旁邊等，比鬧鐘還準。

楊永革翻著《三十六計》，“金蟬脫殼“那頁的油星子被他用紙巾擦了擦，露出“全其勢，擊其懈“幾個字。他突然明白，這計的“殼“不是偽裝，是給日子找個新理由——酒瓶不只是裝酒的，還能裝花；退休不只是帶孫子的，還能搞“環保實驗“；老頭老太太不只是湊堆聊天的，還能玩出點新花樣。

他在書頁上寫了行新批注：“殼是給別人看的，里子才是自己的。“寫完突然想起啥，對著正在給多肉澆水的王大爺喊：“下一章試試'關門捉賊'？把張大爺總偷啄菜苗的那只蘆花雞關起來，讓它天天看著多肉反省！“

張大爺聞言舉著玉米皮扔他：“老楊你敢動我的雞，我就把你的多肉全拔了，種上我的煙絲！“

雞群嚇得撲騰著往酒瓶陣里鉆，結果把個透明藝術瓶撞翻了，玉露滾出來，正好落在趙阿姨兔子的懷里。兔子抱著玉露啃了口，發現不好吃，又乖乖放回瓶子里，像個稱職的“藝術品保管員“。

夕陽把酒瓶的影子投在菜畦里，花花綠綠的，跟向日葵、茄子、蘿卜的影子混在一起，像幅被打翻的調色盤。楊永革摸著《三十六計》，突然覺得這些計謀就像那些酒瓶，看著是“算計“，其實是“念想“——想讓日子過得有意思點，想讓老伙計們湊得近點，想讓退休的日子，不只是等著被遺忘。

而那本被翻得起毛的《三十六計》，在晚風里輕輕晃，“金蟬脫殼“那頁的空白處，多了幾行用碎布頭拼貼的字，歪歪扭扭的，像所有人的心聲：

“殼要新，心要舊。“（王大爺）

“瓶要空，日子要滿。“（李大媽）

“退休不是終點，是換個殼接著活。“（楊永革）

遠處，社區的廣播在放《夕陽紅》，旋律混著酒瓶里多肉生長的“沙沙“聲，像支慢悠悠的歌。王大爺的酒瓶藝術品在暮色里閃著光，仿佛在說：最好的“脫殼“，不是躲起來，是讓全世界都看見，你把日子過成了自己喜歡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