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欲擒故縱”藏的甜謀，且嘗退休菜園里予取相濟的處世滋味

草莓畦里的紅果剛泛出蜜色，楊永革就數著枝頭做了標記——最矮的那叢留三顆半紅的，最高的那叢留兩顆帶青的，像給小鳥擺了盤“開胃菜”。這是“欲擒故縱”的引子，比“調虎離山”更添幾分迂回的妙趣，把菜園里的予取之道鋪得軟軟的。

《三十六計》的“欲擒故縱”那頁，被他用草莓汁點了幾個紅點，像顆顆小果實，把“逼則反兵，走則減勢”八個字襯得活泛。字縫里夾著片草莓葉，葉緣的鋸齒沾著點白霜，是清晨的露水凝成的，摸上去涼絲絲的，帶著股清酸氣。“這計的妙不在‘擒’，在‘縱’。”他用指尖碰了碰半紅的草莓，“擒是收，縱是放；收是甜，放是盼——先放三分甜，才能收得十分滿。”

李大媽挎著竹籃來摘草莓，籃底墊著陳教授給的舊報紙，報紙上的油墨味混著果香，竟像種新香料。“老楊這招是跟蜜蜂學的。”她摘了顆全紅的，往嘴里一塞，甜汁濺在嘴角，“蜜蜂采蜜不采盡，留著花再開，草莓也得留幾顆，讓小鳥嘗嘗鮮，明年它們才肯來傳粉。”

王大爺提著醋壇子路過，往草莓畦邊澆了點稀釋的醋水，說是“防蝸牛”。醋味飄散開，驚得幾只小蝸牛縮成了球，他卻特意在留果的那叢旁邊多留了片濕土：“蝸牛也得吃飯，留片土讓它們爬，別去禍害好草莓——這叫‘分食’，跟縱著小鳥一個理。”

張大爺蹲在草莓畦邊抽煙，煙袋鍋里的火星明滅，他看著那幾顆留果，突然笑了：“我年輕時護著煙絲罐，誰碰跟誰急，現在倒覺得，留幾顆草莓給小鳥，比自己全摘了舒坦。”他往留果的枝頭搭了片蘆葦葉，像給草莓撐了把傘，“別讓日頭曬太狠，得讓小鳥吃口甜的。”

“欲擒故縱”的第一個甜頭，落在麻雀的嗉囊里。

清晨的露水還沒干，就見三只麻雀落在留果的草莓叢上，小爪子踩著綠葉，尖嘴啄向半紅的果實。先是試探性地啄了小口，甜汁一滲出來，它們立刻放開了吃，吃得滿嘴通紅，連翅膀上都沾了點果汁。楊永革躲在桃樹后看，見它們吃飽了，撲棱棱飛起時，翅膀帶起的草莓籽落在了菜畦另一頭的空地上——那是他早就想好的“新草莓田”。

“這叫‘借雀播種’。”他笑著對湊過來的陳教授說，“咱留的是幾顆草莓，收的是來年半畦苗，劃算。”陳教授推了推眼鏡，看著地上的草莓籽：“從生態學角度說，這是‘共生關系’，鳥類取食果實，幫助植物傳播種子，是自然界的平衡法則——比咱人工播種更均勻。”

第二個甜頭，藏在草莓畦的泥土里。

李大媽發現，留果的那幾叢草莓，周圍的雜草被麻雀啄得少了。大概是小鳥來吃草莓時，順帶把草籽也啄走了，草根露在外面，被太陽一曬就蔫了。“這叫‘縱雀除草’。”她用小鋤把剩下的雜草鋤掉，“比咱彎腰拔草省勁，還沒動靜，悄沒聲就把活干了。”

王大爺的醋水沒白澆，留果周圍的蝸牛果然少了，卻在他特意留的濕土里聚了不少。他用鑷子把蝸牛夾起來，放進空醋壇里，說是“收集蝸牛殼”：“這殼燒成灰能補鈣，拌在雞食里，蘆花雞下的蛋蛋殼更硬。”他晃了晃醋壇，蝸牛殼碰撞的“咔啦”聲，像在給“縱”來的收獲伴奏。

最妙的是趙阿姨的兔子，竟學會了“守株待兔”。它蹲在留果的草莓叢旁，見麻雀吃完草莓飛走，就跑過去舔地上的果汁，順帶把沾著籽的泥土扒松——等于幫草莓籽蓋了層薄被。趙阿姨說：“這兔子成了‘播種助手’，比老楊的計劃還周全。”

“欲擒故縱”的智慧，在“予”與“取”之間流轉。

楊永革摘了滿滿一籃全紅的草莓，留了半籃放在石桌上，旁邊擺著個粗瓷碗：“誰路過誰吃，不用打招呼。”結果沒過半天，碗里多了李大媽的腌黃瓜，王大爺的醋泡花生，張大爺的炒南瓜子——成了個“共享拼盤”。“這叫‘縱人取食’。”他笑著說，“咱對人也得欲擒故縱，先給點甜，才能收來點暖。”

陳教授把草莓榨成汁，混在給蜜蜂的糖水里，說是“給蜜蜂加餐”。蜜蜂喝了草莓汁，釀出的蜜帶著點果香，比之前的更清甜。他給這蜜起了個名——“莓香蜜”，裝在小玻璃瓶里，跟大家分著喝：“這是‘縱蜂釀蜜’，給它們點甜頭，收的是雙倍甜。”

劉大媽用草莓汁和蜂蠟做了“草莓唇膏”，顏色粉嫩嫩的，像草莓的果肉。她把唇膏分給菜園里的老太太，說：“這是‘縱味入膏’，把甜藏在唇上，說話都帶著香。”張大爺看著老太太們抹著粉色唇膏笑，自己也偷偷抹了點，被王大爺撞見，打趣他：“老張這是想跟草莓比甜？”

草莓快摘完時，楊永革發現留果的那幾叢，竟又結了批小草莓，比之前的更小巧，紅得像瑪瑙。他沒再留，全摘了分給孩子們，孩子們吃得滿嘴紅，把草莓蒂扔進菜畦的空地上，說：“給土地爺爺留點籽。”楊永革看著那些蒂，突然覺得“縱”的不是草莓，是心里的那點貪——少要三分，反得多分，日子才活得寬。

陳教授的《中國煙草史》里，夾進了片草莓葉，葉上的草莓汁干了，留下道紅痕，像條小舌頭。他說：“煙草和草莓看似不相干，卻都是‘欲擒故縱’的受益者——煙草靠蜜蜂傳粉，草莓靠鳥類播種，自然界的智慧，比計謀書里寫的更生動。”

王大爺的醋壇里，泡上了草莓。他聽李大媽說“酸配甜，賽神仙”，就把半紅的草莓泡進醋里，結果醋的酸勁里多了層果香，蘸餃子吃，酸中帶鮮，像把春天的味封進了壇里。“這叫‘縱味入醋’，舍不得放草莓，哪嘗得到這好味。”

夕陽把草莓畦染成胭脂色時，麻雀們又來了，這次沒吃草莓，是來銜草筑巢，草葉里混著幾縷草莓的藤蔓——大概是想把甜香帶進窩里。楊永革坐在石桌旁，看著“共享拼盤”里剩下的瓜子殼，突然覺得“欲擒故縱”擒的不是果實，是日子里的和氣；縱的不是損失，是心里的敞亮。

他翻開《三十六計》，“欲擒故縱”那頁的草莓葉被風吹得輕顫，紅點像在跳，把“累其氣力，消其斗志”幾個字跳成了活的。楊永革突然懂了，這計的“擒”不是占有，是珍惜；“縱”不是放棄，是成全，就像那幾顆留給小鳥的草莓，看著是少了，實則是把甜撒向了更遠的地方，等著來年長出滿畦的紅。

下一章該寫“拋磚引玉”了。楊永革看著墻角堆著的碎瓦片，心里有了譜：不是真要拋磚，是想把瓦片鋪在新草莓田的邊上，既當記號，又能引著雨水往畦里流——這“磚”是不起眼的碎瓦，這“玉”是苗眼里的水，拋得巧，引得來，日子就能順著勁往前淌。

遠處，趙阿姨的兔子正叼著片草莓葉往窩里跑，大概是想把甜藏起來；王大爺往醋壇里又扔了顆草莓，壇口的布被風吹得鼓起來，像藏著個紅臉蛋；張大爺的煙袋鍋在暮色里亮了下，煙圈飄向新草莓田，仿佛在給土里的籽打招呼——

菜園里的“欲擒故縱”還在繼續，予的甜在長，取的暖在攢，藏在草莓里的處世滋味，像杯加了蜜的酸梅湯，先嘗點酸，再品點甜，把日子調得剛剛好，不貪，不膩，余味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