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老書店”字靈遇劫，且以文心墨韻護持文脈的處世智計

小區對面的老書店要關門了。

楊永革路過時，見老板老周正蹲在門口捆舊書，紙頁被風刮得嘩嘩響，像在哭。“進了批盜版書，被人坑了，賠得底朝天。”老周抹了把臉，指節捏得發白，“這店開了二十年，還是沒撐住。”

書店的木門上刻著“墨香居”三個字，漆皮掉了大半，露出的木頭紋路里還留著墨痕。楊永革記得小時候來買作業本，老周總往他兜里塞塊水果糖，說“多認字，有出息”。那時候店里總擠滿人，張大爺來借《三國演義》，李大媽來買菜譜，連不愛說話的周奶奶，都常來翻幾本舊詩集。

“就沒別的法子了？”楊永革幫著拾掇散落的書，指尖觸到本《唐詩宋詞選》，紙頁突然輕輕顫了顫，像有東西在里面動。他想起墨先生說的“器物有靈”，低頭一看，書頁間夾著根細如發絲的金線，正慢慢往書脊里鉆——這書，怕是也結了“契”。

《三十六計》在兜里發燙，翻到“樹上開花”那章，夾著的槐花干突然泛出點淡綠。書頁上“借局布勢，力小勢大”被他用紅筆圈過，旁邊畫著棵枝繁葉茂的樹，寫著：“有些撐不住，不是力不夠，是沒人搭把手；有些要散場，不是情分淺，是忘了當初為啥聚在一起。就像這書店，字里行間藏著的暖，比金子還值錢。”

墨先生不知何時站在旁邊，手里的鎮契書微微發亮，書頁上顯出行字：“墨香居與街坊，契二十年，共護文脈，共暖童心，契力：潤。今遇‘印刷妖’所擾，契將斷。”

“印刷妖？”楊永革愣了愣。

“就是那些粗制濫造的盜版書成了精。”墨先生指著老周捆的書，“它們吸了正版書的墨韻，還散‘浮躁氣’，人讀了心不定，連帶著書店的‘文脈’都弱了。”他翻開鎮契書，上面畫著團黑霧，正往書店里鉆，黑霧里隱約能看見些模糊的字，歪歪扭扭的，像被揉過的紙團。

楊永革想起前陣子老周抱怨：“現在的人不愛讀正經書了，就愛翻那些沒營養的快餐文。”原來不是人變了，是有東西在搗鬼。

“得想法子把‘浮躁氣’趕跑。”墨先生合上書，“字靈最怕‘靜心人’，讀的人越用心，它們越有精神。你看那本《唐詩宋詞選》，當年周奶奶總來讀，她的心靜，書里的字靈就壯，現在……”

話沒說完，店里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跑進去看，只見書架上的書掉了一地，本《論語》被撕得破破爛爛，紙頁上的字像活的小蟲，正往黑霧里鉆。老周急得直跺腳：“這是我爸傳下來的線裝本，就這么毀了！”

楊永革撿起片碎紙，上面的“仁”字還在微微發光，像在求救。他突然想起“樹上開花”的深意——不是憑空造勢，是借現有的根，開出新的花。這書店的根，不就是街坊們當年在這里讀過的書、聊過的天嗎？

“老周，別捆了。”楊永革把碎紙小心翼翼收好，“咱辦個‘讀書夜’，讓街坊們都來讀讀書，就用你這店里的書。”

老周眨巴著眼：“這能管用？”

“試試唄。”楊永革往活動室跑，“我去喊人！”

李大媽聽說書店要關門，第一個響應：“我去蒸點饅頭，讓大家邊吃邊讀，跟當年一樣。”張大爺翻出珍藏的老花鏡：“我給孩子們讀《三國演義》，當年老周他爸就愛聽我講關羽。”周奶奶顫巍巍地找出本線裝詩集：“我還能背《靜夜思》，給孩子們當個例子。”

墨先生也來了，懷里抱著鎮契書，說：“我帶了本‘活字’，能聚墨韻。”他從書里取出個小木盒，里面裝著些刻著字的木活字，“這是畢昇傳下來的老物件，見了真心讀書的人，能顯靈。”

讀書夜那天，老書店里擠得滿滿當當。張大爺坐在最中間，捧著《三國演義》大聲念，讀到“桃園三結義”，孩子們聽得眼睛發亮；李大媽把饅頭分給大家，自己湊在周奶奶旁邊，聽她念“床前明月光”，念著念著，倆老人都笑了，說“還是老詞兒有味道”；楊永革翻出那本被撕的《論語》，試著把碎紙拼起來，拼到“己所不欲”時，墨先生遞過個“勿”字活字，往紙上一按，碎紙竟自己粘了起來，字縫里透出點金光。

最奇的是老周那本《唐詩宋詞選》，被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捧著讀，她剛念出“春風又綠江南岸”，書頁突然自己翻開，字里鉆出片淡綠色的光，像春風拂過，把店里的黑霧吹散了些。

“你看，靈了吧？”墨先生悄悄對楊永革說，“這小姑娘心最凈，字靈就愛跟她親近。”

楊永革望著滿店的人，突然明白“樹上開花”的真意——老書店這棵樹，根扎在街坊的心里，只要還有人愿意來澆水、施肥，就不會枯。那些被“印刷妖”吸走的墨韻，其實是被大家漸漸淡忘了的“靜心”，只要找回來，字靈就能活，書店就能撐。

散場時，老周攥著楊永革的手，眼圈紅了：“我不賣店了。哪怕每天只來一個人，我也開著。”他指著書架上的書，“它們跟我這么多年，我不能丟下它們。”

夜里，楊永革被墨香弄醒。推開窗，見老書店的燈還亮著，墨先生正和老周一起整理書，鎮契書攤在柜臺上，書頁上的“墨香居”三個字閃著金光，旁邊多了行小字：“眾心聚，文脈續，契力：盛。”

月光透過書店的窗，照在那些整齊的書架上，書脊上的字個個精神，像站軍姿的士兵。楊永革仿佛聽見它們在小聲說話，說“謝謝你們還記得我”，說“只要有人讀，我們就一直陪著”。

他摸出《三十六計》，在“樹上開花”旁邊畫了個老書店，旁邊寫：“最好的勢，是張大爺的書聲，李大媽的饅頭香，周奶奶的詩，孩子們的笑——是街坊們湊在一起，把快涼了的日子，又焐熱了的那股勁。”

第二天一早，楊永革去買豆漿，見老書店的門開著，門口擺了張小桌，老周正給幾個孩子講《西游記》。陽光照在“墨香居”三個字上，掉了漆的地方竟冒出點新綠，像春天發的芽。

墨先生站在樹底下，對著鎮契書笑。書頁上，那團黑霧已經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片金光，順著街道往小區飄，飄過共享菜園，飄過活動室，最后落在老槐樹的枝椏上，開出朵墨色的花，香得人心里發暖。

楊永革知道，這老書店怕是還會遇到難處。但他不怕了，因為他看見，那些藏在字里行間的暖，那些記在心里的念，就像老槐樹的根，只要還在，就能開出頂好看的花，結出頂甜的果。

而他那本《三十六計》，又多了頁關于“守護”的注腳——不是用蠻力擋，是用真心護，護住那些值得被記住的東西，日子就有了滋味，人間就有了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