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塵緣簿”新篇初啟,且以點滴善念續寫人間情長的處世余韻
小區的活動室里,多了個舊木柜。
柜子是阿哲從汽修廠后院撿來的,刷了層新漆,紅亮亮的,像個正經的“藏經閣”。曉棠在柜門上掛了塊木牌,上面是周奶奶寫的三個字:“塵緣簿”。
“啥叫塵緣簿?”王大爺瞇著眼瞅木牌,手里的鋤頭還沾著菜園的泥,“聽著跟廟里的功德簿似的。”
“差不多意思。”曉棠笑著打開柜門,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幾本厚厚的本子,紙頁泛黃,是她從舊貨市場淘來的線裝本,“咱把街坊們做的暖心事都記下來,以后誰來了誰走了,翻開本子就知道,這小區里藏著多少念想。”
她翻開第一頁,提筆寫下:“李大媽給流浪貓搭了窩,窩里墊著舊棉襖,貓崽們睡得正香。”寫完抬頭,見李大媽正踮著腳往柜頂放剛蒸的糖包,說是“給記事兒的本子也沾點甜氣”。
楊守暖站在旁邊,看著“塵緣簿”三個字,突然想起墨先生的鎮契書。那本書上記的是妖邪因果,這簿子上寫的卻是人間細故,可奇怪的是,兩者的字跡里都藏著同一種東西——沉甸甸的“牽掛”。
(一)
張大爺的畫眉,在簿子上占了半頁。
不是因為它會唱歌,是因為它救了只掉進水溝的小麻雀。那天張大爺遛鳥,畫眉突然對著排水溝“啾啾”狂叫,他扒開草叢一看,小麻雀的翅膀被塑料袋纏住,撲騰著快沒力氣了。
“這傻鳥,平時跟別的鳥搶食兇得很,關鍵時候倒仗義。”張大爺在曉棠的本子上畫了只歪歪扭扭的鳥,旁邊寫,“畫眉救雀,2024年春,記于老槐樹下。”
后來小麻雀傷好后,總跟著畫眉在槐樹上玩,像個小跟班。阿哲的貓蹲在樹下看它們,眼神軟乎乎的,再沒伸過爪子——這些事,曉棠都記在了“塵緣簿”上,配著她拍的照片:兩只鳥站在枝頭,貓在樹下仰頭望,陽光把它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你看,動物都懂互相幫襯,何況人呢?”楊守暖翻著簿子,指著照片笑道,“這頁該叫‘鳥獸相親’。”
(二)
阿哲的爸媽,給簿子添了新故事。
阿哲媽學會蒸饅頭后,總多蒸兩籠,一籠給養老院的老人,一籠給汽修廠的工友。有次她給老人送饅頭,見護工忙不過來,就留下來幫著喂飯、梳頭發,后來每周三都去,成了養老院的“編外護工”。
阿哲爸則在菜園旁邊開辟了塊“共享菜地”,種些容易活的青菜,插塊木牌:“誰缺菜就來摘,記得留顆種子給后來人。”王大爺幫他搭了個小棚子,放著鐮刀和澆水壺,誰用誰還,從沒人亂拿。
曉棠把這些記在簿子上,阿哲媽看了直擺手:“這點事還值得記?當年李大媽給我饅頭方子時,也沒要謝啊。”
“就是這些小事才該記。”周奶奶的重孫抱著簿子,用蠟筆在旁邊畫了朵大紅花,“老師說,做好事不留名,可記下來,就能學更多好事。”
小家伙的話讓大家都笑了。楊守暖摸著那朵歪歪扭扭的紅花,突然覺得這“塵緣簿”比任何法術都管用——它記的不是恩恩怨怨,是“我幫過你,你幫過他”的連鎖反應,像老槐樹的根須,悄悄把人心連在一起。
(三)
鎖妖樓的封印,在某個雨夜滲出點微光。
不是墮仙作祟,是花妖的靈在試探著往外鉆。楊守暖趕到老槐樹下時,看見根最粗的根須正往地縫里伸,根須上的露珠滴進裂縫,微光就亮一分,像在給封印“喂”暖氣。
“它這是……想給鎖妖樓也添點活氣?”曉棠舉著傘,看著根須上的忘憂草嫩芽,“就像咱給流浪貓搭窩似的?”
“大概是吧。”楊守暖想起墨先生臨走時說的話,“鎖妖樓鎖的是‘不信’,可若人間的‘信’夠多,連它都會變軟。”他蹲下身,往裂縫邊撒了把菜園的土,“這是王大爺種過菠菜的土,沾著‘實在氣’;這是李大媽燒過的灶灰,帶著‘熱乎氣’,讓樓底下也嘗嘗人間的暖。”
那天夜里,小區的狗沒叫,貓沒鬧,連風都格外輕。曉棠在“塵緣簿”上寫下:“雨夜,老槐樹給鎖妖樓送暖,裂縫里長出顆小綠芽。”她沒畫插圖,說“有些暖,得用心看”。
(四)
新來的租戶,是個背著畫板的姑娘。
姑娘叫林溪,說想找個“能看見老槐樹”的房子,畫些“有煙火氣的畫”。曉棠把她領到阿哲家隔壁,李大媽聽說來了新街坊,趕緊蒸了鍋紅棗糕,王大爺則扛著鋤頭,說“要不去菜園看看?那里的菜開花時,比畫還好看”。
林溪的畫板上,很快堆滿了小區的故事:張大爺的鳥籠掛在枝頭,畫眉站在籠頂上唱歌;周奶奶的重孫趴在菜地里,跟小菠菜比身高;阿哲的貓追著蝴蝶跑,尾巴翹得像根小旗桿。
她把最滿意的一幅畫送給曉棠,畫的是老槐樹下的“塵緣簿”木柜,柜頂的糖包冒著熱氣,柜門前圍著街坊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連陽光都畫得毛茸茸的。
“我以前總覺得畫畫要去名山大川,”林溪望著畫里的人,眼神亮亮的,“現在才知道,最好的風景,是有人惦記你吃飯、有人幫你搭把手的日子。”
曉棠把這幅畫貼在“塵緣簿”的扉頁,旁邊寫:“2024年夏,林溪畫下人間,原來人間就在咱身邊。”
(五)
秋分時,小區辦了場“暖物交換會”。
李大媽帶來了新做的虎頭鞋,說“誰家有小孩就拿去穿”;王大爺扛來幾捆自己種的大蔥,捆上紅繩,寫著“一根蔥,鄰里通”;張大爺把用舊的鳥籠擦得锃亮,說“給新來的鴿子做個家”;阿哲的爸媽則帶來了老家的紅薯干,用牛皮紙包著,香氣飄滿了活動室。
林溪把大家交換東西的樣子畫下來,曉棠在旁邊記賬:“李大媽的鞋換了王大爺的蔥,張大爺的鳥籠換了阿哲媽的紅薯干,周奶奶的舊毛衣換了林溪的畫……”
楊守暖看著這場面,突然想起自己那本《三十六計》。書里的“以物易物”本是算計,到了這兒,卻成了“我有多余的暖,分你點;你有攢下的甜,也分我點”的心意。
交換會結束時,林溪把一幅畫送給楊守暖,畫的是年輕時的他,手里拿著《三十六計》,站在老槐樹下,身邊圍著花妖的影子和街坊們的笑臉。畫的角落寫著:“所有的計謀,終抵不過一句‘我幫你’。”
楊守暖把畫掛在屋里,和春杏的照片并排。他知道,“塵緣簿”會一直記下去,記完李大媽的饅頭,記阿哲的汽修廠,記林溪的畫,記那些還沒來得及發生的故事。
而鎖妖樓的封印,大概會在某個尋常的清晨,徹底被根須纏滿,長出滿墻的忘憂草。墮仙的影子再路過時,或許會停下腳步,聞聞槐花香,想想自己是不是也該學著,把“不信”換成“試試信一次”。
這大概就是處世的最后一章——不用兵書,不用符咒,只用一顆愿意記著暖、愿意分著甜的心,把日子過成一本永遠也寫不完的“塵緣簿”。
簿子的最后一頁,曉棠留了片空白,旁邊寫著:“下一個故事,等你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