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海映星”余溫永續，且看故事的微光如何照亮歲月長途

大寒的清晨，廣東小區飄起了罕見的微雪。雪花落在老槐樹的枝椏上，像給墨綠色的葉冠綴了層碎銀；落在“塵緣簿”的木柜上，融化成小小的水痕，像誰在扉頁上點了滴淚。

小暖已經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羽絨服，正蹲在故事園里，給那株從沙漠移來的沙棗樹裹草繩。樹干比十年前粗了一倍，枝椏上還掛著去年“故事節”留下的紅綢帶，在風雪里輕輕晃。

“周爺爺，今年的雪比往年來得早。”他對著樹干輕聲說，指尖撫過樹皮上斑駁的紋路——那是歲月刻下的痕跡，也像老周手稿里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出版社的編輯說，《沙漠里的蒲公英》再版了，加了新故事，有甘肅徒弟的汽修廠，有XJ老師帶孩子們種樹的事……您的故事，還在長呢?！?/p>

（一）

再版的《沙漠里的蒲公英》，多了個“讀者故事”專欄。

有個在深圳打工的年輕人寫道：“看了老周在出租屋寫稿的章節，我也開始寫日記。廠里的流水線很長，但每天寫兩頁字，就覺得日子沒那么悶了?！备搅藦堈掌喝沼洷镜姆饷嫔?，貼著片撿來的槐樹葉，像小暖當年畫的星星。

還有個退休教師寄來封信，說把書里的故事講給養老院的老伙計聽，有個患了癡呆癥的老人，聽到“沙漠”“越野車”時突然哭了，說“我年輕時也開過車，在戈壁灘幫人拖過陷進沙里的貨車”。后來才知道，他就是老周手稿里寫的“哈薩克族大哥”，當年救過老周的那位。

小暖把這些信和照片都貼在“塵緣簿”的新頁上，旁邊寫：“故事就像回聲，你對著山谷喊一聲，總會有回應。”

（二）

甘肅的“故事汽修廠”，成了國道上的“暖心站”。

徒弟已經成了中年師傅，扳手用得比當年的老漢還溜。他在汽修廠旁蓋了間小房，擺著張舊沙發，誰在路上遇到難處，都能來喝杯熱茶、借個宿。墻上的地圖換了新的，上面用紅筆圈了更多點——都是司機們留下的故事坐標：“此處有位大姐，會給陌生人分饅頭”“山腳下的大爺，能修所有壞了的農具”。

有天，個從XJ來的卡車司機送來個木箱，里面是“故事樹”的種子，說“老馬隊長讓捎的，說你們這的土，能種出會講故事的樹”。師傅把種子埋在汽修廠門口，澆水時總念叨：“長得慢點沒關系，故事要扎根深才好?！?/p>

他給小暖寄了張照片：種子發了芽，嫩芽頂著層細沙，像從沙漠里探出的小腦袋。背面寫：“周叔說的‘機油要加夠，人心要填暖’，我記著呢。”

（三）

XJ的“故事樹”下，立了塊新石碑。

碑上沒刻名字，只刻著老周手稿里的一句話：“靈魂是風做的，到了天上，照樣能寫故事?！笔裕俏粡膹V東來的老師帶著孩子們，在樹洞里藏了本“沙漠日記”，誰來過，就寫下當天的故事，一年后再挖出來，像場和歲月的約定。

今年挖出來的日記里，有個牧民的孩子寫：“今天撿到片紙，上面寫著‘廣東的饅頭有桂花味’，我問老師桂花是什么，老師說‘是甜的，像故事的味道’?！边€有個科考隊的實習生寫：“老馬隊長說，周爺爺的故事教會他，科考不只是挖石頭，是挖那些藏在石頭縫里的暖?！?/p>

老馬已經退休了，每年秋天還會來樹底下坐會兒，帶著瓶廣東的桂花酒，倒在樹根下：“周老弟，嘗嘗家鄉的味，你的故事，比酒還醇。”

（四）

鎖妖樓的墻縫里，那株沙棗樹已經長得齊腰高。

小暖在樹下擺了張石凳，像當年楊守暖坐過的那樣。楊守暖已經很少出門，卻總讓小暖把“塵緣簿”念給他聽，聽到有趣的地方，就會笑出聲：“你看，老周這老頭，比鎖妖樓的法術還厲害，能把這么多人的日子，串成一串暖?！?/p>

李大媽和王大爺也老了，卻還堅持在菜園里種向日葵，說“給孩子們做個樣子，日子再難，也得朝著亮處長”。張大爺的畫眉家族已經傳到了第五代，有只小鳥特別愛落在小暖的肩膀上，像當年落在小暖童年時的那只。

曉棠的書店改成了“故事博物館”，墻上掛滿了老照片：老周舉著彩票的笑臉、楊守暖捧著《三十六計》的側影、孩子們在故事園里追蒲公英的背影……最顯眼的是張放大的手稿殘片，上面寫著：“日子是用來過的，不是用來等的。”

（五）

除夕夜，小區的團圓宴擺在了老槐樹下。

雪已經停了，月亮從云里鉆出來，照著滿桌的菜：李大媽的桂花饅頭、王大爺的腌蘿卜、阿哲家的紅燒肉……還有盤新蒸的沙棗糕，是小暖學著老馬寄來的方子做的，甜里帶著點澀，像老周的故事。

大家舉著杯，對著西北的方向碰了碰——那是沙漠的方向，是老周的方向。小暖站起身，讀了段新寫的故事：“……有個老人，把自己的故事種進了沙漠，后來長出了好多新故事，像蒲公英的種子，飛到了廣東的菜園里，甘肅的汽修廠，XJ的星空下。風一吹，所有故事都亮了起來，像天上的星，映在人間的海里，永遠都不會暗……”

遠處的鎖妖樓方向，那株沙棗樹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像顆埋在土里的星星。小暖知道，老周從未離開——他在沙漠的故事樹里，在甘肅的扳手紋里，在XJ孩子的笑聲里，在每個被故事暖過的日子里。

“塵緣簿”的最新一頁，小暖畫了幅“星圖”：無數顆星星連成了老周的模樣，他手里舉著片紙，紙頁上的字被風吹得漫天都是，落在每個人的頭頂，像場金色的雨。

風穿過老槐樹，帶來遠處的煙火聲，像老周在說：“接著過，接著寫，我在天上看著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