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一串串”牽連的聲韻詞鏈,或論擬聲形容的呼應(yīng)之趣
晾衣繩的棉線還牽著“一絲絲”的月光,灶房的風箱就“呼嗒呼嗒”地扯起了新聲。楊永革剛幫趙阿姨把腌菜缸蓋嚴實,就聽見知知對著院角的鐵桶“汪汪”叫,爪子“當啷”碰著桶沿,把晨露“震”成了“滴滴答答”的碎——這是擬聲詞的開場鏈條。
那本《漢語形容詞選解》被風箱的熱氣烘得“暖融融”的,此刻正墊在盛柴火的竹筐邊。“嘩啦啦”詞條的墨跡被火星“濺”得“點點黑”,原注“形容聲音雜亂”的字旁,纏著些“彎彎曲曲”的聲紋,把字“串”成了串,連筆畫的縫隙里都嵌著“噼啪”的火星子,像從灶膛里“蹦”出來的。更奇的是,書頁間夾著的半片瓦當,正隨著“叮咚”“咔嚓”“淅瀝”這些詞的起伏,輕輕“顫”著,把聲的“脆”滲進紙里,翻頁時“當”地撞出個響,像詞在聲里“搭鏈”。
“今兒王大爺?shù)木品怀鼍疲緡9緡!穆暷軅鞯骄_。”張大爺舉著煙袋鍋往西頭瞅,酒液“嘩嘩”灌進陶甕,酒旗“嘩啦”拍著竹竿,連屋檐的麻雀都“嘰嘰喳喳”跟著起哄,像在和聲。老周正往灶膛添松針,火苗“噌”地竄高,松油“噼啪”爆著響,“你看這聲音多‘合群’,風箱‘呼嗒’配著鍋鏟‘當當’,比李大媽的收音機還熱鬧——不像她納鞋底,總‘哧啦哧啦’扯著線,悶得慌。”
這話像往聲海里撒了把鈴。楊永革剛幫著扶穩(wěn)搖搖晃晃的酒甕,就覺耳朵被什么“癢絲絲”的撓了撓——低頭見酒液“濺”在石地上,“滴答滴答”串成線,有的“粘”在知知的耳朵上,讓它“嗚汪”甩頭;有的“纏”在張大爺?shù)臒煷鼦U上,跟著“吧嗒”抽煙聲打拍子;還有的“滲”進菜畦的泥土里,把蚯蚓“驚”得“簌簌”鉆,像在和聲打節(jié)奏。李大媽正坐在門檻上納鞋底,線穿過布“哧啦”響,針“篤篤”敲著頂針,“這聲音比喊人管用,‘當啷’敲桶是叫吃飯,‘吱呀’開門是有客來——比收音機的戲文實在。”
“邪門!”楊永革捂著被“當當”震的耳朵笑,“擬聲詞都連成串了?”
老周往酒甕里撒了把桂花,香氣混著“咕嘟”酒聲“漫”開來,“你看趙阿姨剁菜的刀,‘咚咚’砍著案板,菜末‘簌簌’落進盆,這叫‘聲隨刀走’——聲音看著散,卻能把過日子的勁‘串’起來,像串珠子。”
果然,趙阿姨正往肉餡里剁姜末,刀背“當當”敲著姜塊,刀刃“咔嚓”切著姜絲,姜末“簌簌”飄進盆,三種聲“疊”在一起,像支“快節(jié)奏”的曲。“剁餡就得有聲勢,”她把刀“當”地剁在案板中央,“就像打麥時石碾‘轱轆’轉(zhuǎn),麥穗‘沙沙’響,少了哪種聲都不完整——聲齊了,活計就順了。”
這話像給聲音系了根“銀鏈”。灶房周圍的“一串串”聲韻突然“漫”開來,織成張“環(huán)環(huán)扣”的聲網(wǎng)——窗臺的葫蘆瓢“當啷”撞著水缸,是風在“撥弦”;墻角的鋤頭“哐當”碰著鐵锨,是知知在“搗亂”;最妙的是老周的工具箱,扳手“叮”地碰著螺絲,鉗子“咔”地夾著鐵絲,竟“湊”出段“叮叮當”的調(diào),像在跟酒坊的“咕嚕”聲對歌。
“這叫‘聲走的鏈’。”楊永革瞅著工具箱的“合唱”直樂,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補丁衫的布紋里,藏著“一絲絲”的聲痕,連站著不動都像能聽見李大媽納鞋底的“哧啦”聲,比收音機還“抓耳”。
這場“聲韻形容風波”的第一個聲浪,是曬谷架的麥秸“自己響了”。風“鉆”進麥秸縫,“沙沙”吹著“細聲”,麥秸“嘩啦”晃著“大聲”,兩種聲“纏”在一起,像支“二重唱”。張大爺用木耙“扒”開麥秸,“咦”了聲,笑著往麥堆上壓了塊木板,“聲音也懂‘輕重’,木板‘壓’著就‘哼哧’喘,松開就‘歡快’唱。”
“這叫‘聲隨物動’。”楊永革指著麥秸的顫動,“物活了,聲就跟著‘蹦’。”
變數(shù)出在午后——場院的聲音突然“分了聲部”。原本“亂糟糟”的聲浪,到了酒坊門口,竟“劈”成兩串:一串“高”音跟著酒液“嘩嘩”走,一串“低”音貼著地面“嗡嗡”流;飄到菜畦邊時,居然“繞”著豆角架“打旋”,“高”音“逗”著蝴蝶“撲棱”,“低”音“哄”著菜苗“簌簌”長;最妙的是井臺邊的聲,竟“順著”井繩往井下“鉆”,把“叮咚”滴水聲“帶”上來,和著桶繩“咯吱”響,看得知知“圍著”井口“嗚嗚”應(yīng)和。
“這叫‘聲有靈性’。”張大爺坐在樹蔭里抽著煙笑,“你跟它‘搭話’,它就跟你‘對歌’。”
楊永革的第一個轉(zhuǎn)圜,是摸到《漢語形容詞選解》的“寂靜”詞條時。原本講“沒有聲音”的頁面,此刻正被“嘩啦啦”詞條漫出的聲“震得麻麻的”,“寂”字的“宀”下“滲”進些聲紋,慢慢變成“喧”字的模樣。他趕緊把書往灶房的陰影里挪,“寂靜”詞條上突然“冒”出些“小聲點”,把“靜”字的“青”旁“震”得“顫巍巍”,最后長成個“和”字,“軟綿綿”的像段和聲。
“是‘悄悄話’在幫忙!”楊永革對著剁餡的趙阿姨喊,“刀慢點,別讓聲太吵!”
趙阿姨果然把刀速“減”了半,“咚咚”聲變成“篤篤”聲,姜末“簌簌”落得更勻,“慢下來才聽得清,”她笑著說,“聲太鬧了會‘炸’,得‘勻’著來才順耳。”
第二個轉(zhuǎn)圜是王大爺?shù)木品弧K飘Y里“插”了根竹管,酒液“咕嚕”聲變成“滋滋”聲,綿長得像段“低音弦”,“太響了散酒氣,”他敲著竹管笑,“就像說話得‘收’著點聲,不然聽不清真心。”
最妙的是傍晚的聲——帶著四地的調(diào)“湊”成了團。風從廣東的榕樹“捎”來“沙沙”葉響,從甘肅的戈壁“裹”來“嗚嗚”風鳴,從XJ的草原“卷”來“咩咩”羊叫,從鎖妖樓的巷口“帶”來“當當”車鈴,沒一樣“蓋”過誰,卻“融”得“熱熱鬧鬧”的,像群“拉家常”的街坊。孩子們追著聲跑,笑聲被“串”成“銀鈴”,落在麥堆上“藏”起來,連夜里的蟲鳴都像被“串”成了“催眠曲”。
“這叫‘聲的團圓’。”楊永革聽著天邊的聲痕笑,“再遠的聲,串起來就‘親’了。”
聲韻漸歇時,夜色把場院籠成“靜悄悄的”。灶房的風箱“不響了”,聲“躲”進灶膛里“呼呼”喘;菜畦的蟲鳴“低了”,聲“趴在”草葉上“歇歇”;王大爺?shù)木品弧胺狻绷耍暋般@”進陶甕的縫隙里“眠”著;連知知都不再追著聲跑,蜷在老周腳邊,耳朵“被聲撓”得“暖暖的”,“哼哼”著打盹。
楊永革翻開《漢語形容詞選解》,“嘩啦啦”詞條旁多了行字:“聲不是死的震動,是會串、會和、會疼人的活物;形容聲的詞也不是死的,是跟著日子的性子在變。該高時亮開嗓,該低時壓著韻,該停時藏著暖,這才是聲的智慧。”書頁上的聲紋和墨字纏在一起,洇出個“應(yīng)”字,像“一聲雞鳴對一聲犬吠”。
張大爺?shù)臒煷佋谑胱由峡牧丝模鹦恰罢ā背觥班枧尽甭暎焕现芡钐爬锾砹税阉舍槪層鄿亍办伞敝估锏穆暎瑒幼鳌拜p手輕腳”的;李大媽端來的夜點心“冒著熱氣”,瓷碗“碰”著木桌“當當”響;知知突然對著聲來的方向“汪汪”叫,尾巴“被聲掃”得“晃晃”的,又很快“靜”下來,把臉“埋”進帶著聲韻的麥秸里。
楊永革摸著書里的“應(yīng)”字笑,突然懂了這些“一串串”的聲韻形容,原是來教大家“呼應(yīng)之道”的——太吵傷耳,太靜憋悶;聲就得這樣,“呼嗒”應(yīng)著“噼啪”,“叮咚”對著“咕嚕”,卻始終“往人的心里鉆”,把遠的近的都連起來。日子也一樣,該說時亮開嗓,該聽時側(cè)著耳,該和時跟著韻,這樣的“響”,才“熨帖”得舒心,不那么孤單。
他沒察覺,書頁間的瓦當“滾”了滾,把最后一縷聲韻“裹”成個“伴”字,還在微微“發(fā)顫”。而灶房的鐵鍋沿,一滴殘油“落”進灶灰里“滋”地響,被月光“照”得“亮亮”的,像在說:這一串串的聲里,藏著最近的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