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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暖陽為燼

第一章:喜宴上的冰霜

2025年7月21日,安志遠(yuǎn)兒子的喜宴上,我媽攥著厚厚的紅包被晾在合影圈外。

“志遠(yuǎn),你二嬸……”她聲音發(fā)顫,卻淹沒在攝影師“親戚靠近點(diǎn)”的吆喝里。

安志遠(yuǎn)目光掃過她,如同掃過空氣。

我盯著她捻破的紅包角,想起二十年前那個冬日下午——

父親剛下葬,泥土濕冷。安志遠(yuǎn)掄起斧頭砍向院里那棵茂盛的梧桐樹。

“二叔沒了,這樹礙事,”他抹了把汗,咧嘴朝抱著遺像的我笑,“我替你們管!”

木屑混著泥土濺上父親冰冷的相框。暖陽,在那一刻徹底燃盡了。

而今天,安志遠(yuǎn),這“管家”的債,我安家寧,回來討了。

星橋鎮(zhèn)七月午后的日頭,毒得很。空氣黏稠地糊在皮膚上,吸一口氣,肺管子都發(fā)燙。震耳欲聾的喜樂和劣質(zhì)鞭炮的硝煙味兒攪和在一起,嗡嗡地往人腦仁里鉆。安家寧站在清河村曬得發(fā)白的村道邊,目光穿透攢動的人頭,死死釘在幾步開外那抹半舊的藏藍(lán)色身影上。

那是她媽,孫玉蘭。

孫玉蘭手里緊緊攥著一個紅包,厚得有些變形。劣質(zhì)的燙金“囍”字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眼的光,晃得人眼暈。她微微佝僂著背,擠在一群衣著簇新、歡聲笑語的賓客邊緣,像一塊被遺忘在角落的舊布。前方空地上,新郎新娘一身紅得扎眼的禮服,被笑容滿面的安志遠(yuǎn)夫婦、高玉芬簇?fù)碓谥醒耄尘笆谴謇镒顨馀傻娜龑有恰仓具h(yuǎn)的家,也是當(dāng)年安建國用自己廠里賺的錢,一磚一瓦給他蓋起來的。

攝影師是個大嗓門,舉著相機(jī),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前排人的臉上:“來來來!新人家屬!都往里湊湊!笑一個!哎對!再靠近點(diǎn)!喜氣點(diǎn)兒!”

人群像被無形的手推搡著,又往前擠了擠。孫玉蘭被夾在幾個肥胖的婦人身后,幾乎看不見了。她下意識地往前挪了半步,嘴唇囁嚅了一下,聲音被鼎沸的人聲徹底吞沒,只看見那藏藍(lán)色袖口下的手腕,因?yàn)橛昧Χ⑽㈩澏丁?/p>

“志遠(yuǎn)……”她又努力抬高了點(diǎn)聲音,那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干澀發(fā)顫,“志遠(yuǎn),你看這……”

安志遠(yuǎn)正紅光滿面地?fù)е鴥鹤拥募绨颍勓裕菑堄凸鉂M面的胖臉循聲望了過來。目光掠過孫玉蘭那張刻滿風(fēng)霜、帶著一絲局促和期待的臉,沒有絲毫停頓,如同掠過路邊一塊無關(guān)緊要的石頭,甚至是一縷飄過的煙。他嘴角還掛著對鏡頭夸張的笑意,頭已經(jīng)利落地轉(zhuǎn)了回去,對著攝影師喊:“好了沒啊師傅?這大熱天的!”

孫玉蘭臉上那點(diǎn)微弱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攥著紅包的手指猛地收緊,粗糙的指關(guān)節(jié)因?yàn)橛昧Χ撼銮喟住0布覍幙吹梅置鳎羌t包厚實(shí)的邊角,竟被那枯瘦的手指硬生生捻破了一個小小的口子,露出里面一疊粉紅鈔票刺眼的邊。

一股冰冷的怒意猛地竄上安家寧的脊梁,瞬間驅(qū)散了盛夏的燥熱。她死死咬住后槽牙,齒根酸脹。視線卻像被什么牽引著,從母親捻破的紅包角,移到了幾步外那個光禿禿、丑陋的樹樁上。

那是當(dāng)年梧桐樹留下的根。

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粗暴地撕扯開一道裂縫。

仿佛時光倒流。

冷。刺骨的冷,浸透了骨髓。

2003年冬日的下午,天色灰蒙蒙的,壓得人喘不過氣。院子里新翻的泥土還帶著濕冷的潮氣,散發(fā)著一種混合了死亡和絕望的土腥味。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劣質(zhì)柴油燃燒后的嗆人味道。

九歲的安家寧,小小的身體裹在粗麻孝服里,凍得瑟瑟發(fā)抖。懷里抱著一個冰冷的相框。相框里,父親安建國胖胖的圓臉笑得溫暖,眼睛彎彎的,像盛滿了光。

可現(xiàn)在,那光熄滅了。

“嘿——嚓!”

沉重的悶響撕裂了靈堂死寂的悲鳴。安家寧猛地抬頭。

院門口那棵枝繁葉茂、夏天能遮住半個院子的高大梧桐樹下,站著幾個人。領(lǐng)頭的正是她的堂哥安志遠(yuǎn)。那時他還年輕些,但眉眼間的蠻橫和算計(jì)已經(jīng)刻得很深。他掄著一把磨得锃亮的斧頭,狠狠劈在粗壯的樹干上!

“嘿——嚓!”

又是一下!碗口大的豁口瞬間炸開,露出里面慘白的木質(zhì)。碎木屑混合著潮濕的泥土,隨著斧頭的起落四處飛濺。幾片骯臟的碎屑,甚至“啪”地一聲,粘在了安家寧懷里冰冷的相框玻璃上,正蓋住父親溫暖的笑容。

安家寧像被釘在原地,小小的身體抖得如同風(fēng)中的枯葉。她死死抱著相框,像是抱著這世上最后一點(diǎn)暖意,指節(jié)掐得生疼,淚水在眼眶里瘋狂打轉(zhuǎn),卻倔強(qiáng)地不肯落下。

安志遠(yuǎn)停了手,抹了一把額頭上并不存在的汗。他喘著粗氣,轉(zhuǎn)過頭,目光掃過靈堂前孤零零的孫玉蘭,最后落在抱著遺像的安家寧身上。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混雜著得意和某種令人作嘔的“憐憫”的笑容。

“二嬸,家寧,別杵那兒了!看著點(diǎn),別讓木頭砸著!”他聲音洪亮,帶著一種刻意拔高的“熱心”,“二叔沒了,這破樹杵在這兒又礙事又占地方!砍了清凈!以后啊,這家里外頭,有啥事,甭客氣,我這個當(dāng)侄子的,替你們管!”

“管”字他咬得又重又響,像一塊裹著糖衣的冰坨子,狠狠砸在安家寧的心上。

“嘿——嚓!”

斧頭再次落下,帶著一種宣告主權(quán)般的蠻橫。

院子里,只剩下斧頭砍斫的鈍響,劣質(zhì)柴油機(jī)刺耳的轟鳴,還有安志遠(yuǎn)那粗嘎的喘息。

安家寧低下頭,看著相框玻璃上那點(diǎn)骯臟的木屑。父親的笑容被擋住了。暖融融的光,仿佛被那沉重的斧聲徹底劈碎,連同那個曾經(jīng)充滿安全感的院子,一起燃成了冰冷的灰燼。只有懷里相框冰冷的觸感,和心臟被凍裂般的劇痛,無比真實(shí)。

“咔嚓!”

一聲刺耳的相機(jī)快門脆響,將安家寧猛地拽回現(xiàn)實(shí)。

攝影師滿意地喊:“好嘞!完美!下一組!”

人群嗡地一聲散開,喜慶的喧鬧重新灌滿耳朵。孫玉蘭還僵在原地,手里那個捻破了角的紅包,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幾乎拿不住。她飛快地低下頭,用袖子用力抹了一下眼睛,動作倉促得近乎狼狽。

安志遠(yuǎn)一家簇?fù)碇氯耍勑︼L(fēng)生地朝院里的流水席走去,經(jīng)過孫玉蘭身邊時,帶起一陣風(fēng)。沒有人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路邊一截枯朽的樹樁。

安家寧一步一步走過去,腳下的水泥地滾燙。她停在母親身邊,沒有立刻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覆在了母親那只死死攥著紅包、青筋凸起的手背上。

觸手一片冰涼,還在微微發(fā)顫。

孫玉蘭受驚似的猛地一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強(qiáng)忍的淚水終于決堤,混濁地滾落下來,在滿是皺紋的臉上沖出兩道狼狽的濕痕。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發(fā)出破碎的嗚咽。

安家寧的目光越過母親顫抖的肩膀,落在那個光禿禿、丑陋的樹樁上,然后,緩緩抬起,投向安志遠(yuǎn)那身簇新的西裝和他志得意滿的背影。她的眼神平靜得像結(jié)了冰的深潭,底下卻翻涌著淬了二十年寒毒的恨意。

安志遠(yuǎn)。

暖陽燃盡的灰燼,冷透了。

而這筆“管家”的血債,連本帶利,我安家寧,親自來討了。

郝想吃西瓜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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