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二月獻羔”蘊的溫厚，且品仲春之時萬物和融的敦實肌理
正月的梅瓣剛在泥土里洇成粉，圈里的羊羔就“咩咩”掙出了欄。晨露沾在羊毛上，把奶白的絨染成珍珠色，比正月的生機更“軟”，帶著股裹著奶香的暖，把天地間的料峭都焐得綿了——這是“二月獻羔”的情致，比正月的生機多了層“溫厚”，像新釀的米酒，甜得醇和，卻藏著化不開的綿勁。
《詩經》里“二月獻羔，三月執駒”的字跡，此刻在案頭的暖陽里泛著潤，指尖觸過，紙頁帶著點“柔”，字縫里滲出點“白痕”，像羊毛在紙上蹭的絨。楊永革前日夾在書里的羔毛，已吸足了屋里的氣，蓬松得像團云，輕輕一捻就散開，落在“二月獻羔”的“獻”字上，像給筆畫披了層銀。“羔獻春和，是天地在‘釀甜’。”張大爺給羊羔添著草料，老羊“哞”地應了聲，“我爺說，二月的風帶著‘和勁’，生的羔壯實，發的芽飽滿，能把春的躁氣揉勻，讓日子長得穩。”
這溫厚，比正月的生機更“敦實”。
王大爺的羊圈里，新下的三只羊羔正“拱”著母羊吃奶，羊毛沾著奶漬，亮得像涂了油。他往槽里撒了把“新碾的豆粕”，豆香混著奶香，把圈里的空氣都染得“甜”。“這羔得‘暖著喂’。”他給圈里墊了層“曬過的麥秸”，軟得像棉絮，“沒經春陽的羔易生病，曬暖的才結實，到三月就能跟著母羊上山坡。”圈角的陶甕里，腌著“羔骨”，是去年的老羔，骨縫里的肉被鹽腌得緊實，王大爺說這是“存著的暖”，燉的時候添把新韭，能把冬的寒都燉化。
李大媽的灶上，正燉著“羔肉蘿卜湯”。羔肉切得勻，蘿卜滾得圓，湯面上浮著層“奶白”的油花，掀開鍋蓋時，香氣“撲”得人鼻子發癢。“這肉得‘慢著火’。”她用勺子攪了攪，肉爛得能抿化，“急火燉的肉發柴，慢火煨的才酥，連湯都帶著股‘綿’，喝下去從嗓子暖到肚子。”灶邊的竹籃里，盛著“剛掐的香椿”，紫紅油亮的，李大媽說這是“配羔肉的鮮”，切碎了撒進湯里，香得能把舌頭咽下去。
最奇的是社區的曬場，孩子們正跟著趙阿姨“曬羔皮”。剛鞣好的皮子軟得像綢，毛面白得發亮，孩子們用樹枝把皮子撐開，陽光透過絨毛，在地上投出碎銀似的斑。“這皮得‘陰干了鞣’。”趙阿姨用手捋著毛，指縫里沾著點“鞣料”的澀，“生皮硬得像板，鞣過的才軟，能做坎肩，能縫暖鞋，貼肉穿比棉絮還親。”曬場邊的石桌上，擺著王大爺剛釀的“羔酒”，用羔骨和春芽泡的，酒色琥珀，抿一口，辣里裹著甜，像把羊羔的暖都泡進了酒里。
可溫厚太膩，也會惹出“滯重的麻煩”。
王大爺的羊羔喂得太肥，跑起來“晃”得像團肉，母羊都快馱不動了；李大媽的羔肉湯燉得太濃，油花“凝”在碗邊，喝兩口就“膩”得慌，像堵在嗓子眼里；最愁人的是趙阿姨鞣的羔皮，硝用多了，毛根“脫”得厲害，輕輕一揪就掉，不像先前那么結實。
“這是溫厚‘過了滯’。”張大爺往羊槽里“摻”了把干草，讓羊羔多嚼嚼，“就像糖吃多了會膩，暖厚過了頭，日子就沉得挪不動腳。”他往羔肉湯里“添”了把“野薺菜”，清苦的味把膩壓下去，喝起來“鮮”得透；趙阿姨往羔皮上“刷”了點“米湯”，米湯的稠把毛根粘牢，曬過之后，毛又順又亮，摸上去像緞子。
帶了清的溫厚，反倒更“活泛”。
羊圈里的干草“刮”著羔油，羊羔慢慢“瘦”得精神，跑起來蹄子“噔噔”響，母羊跟著“顛”，像在玩鬧；李大媽的薺菜羔肉湯，清里裹著濃，喝下去胃里“舒”得像被揉過，連打個嗝都帶著香；趙阿姨的羔皮晾透了，孩子們披在身上“瘋”跑，毛在風里“飄”，像拖著片云，把春的暖都裹在了身上。
楊永革翻《詩經》，“二月獻羔”那頁，被羔毛蹭得發柔，字里行間藏著點“綠”，是他前日夾進去的“香椿芽”，芽上的絨毛和羔毛纏在一起，像天然的錦。書頁間的南瓜苗，已經“爬”出了盆沿，藤上的絨毛沾著點“露”，李大媽說這是“獻羔的氣催的”，往土里栽時，根準能扎得密。他想起張大爺說的“和勁”，突然懂了：這厚不是滯，是“釀”——釀著奶的甜，釀著草的鮮，釀著日子的和，像老面發的饃，發得透，才更能嚼出麥的香。
獻羔的那天，孩子們跟著王大爺學“放羔”。他們牽著母羊往山坡走，羊羔“跟”在后面，蹄子踩在草芽上“噗嗤”響，說是“讓羔子嘗嘗春天的味”。李大媽蒸了“羔肉包子”，面皮發得“暄”，餡里拌著香椿，咬一口“流”油，香得“瞇眼”，像把二月的暖都包在了褶里；趙阿姨用鞣好的羔皮“縫”了雙“暖鞋”，給張大爺上腳，鞋底納得“密”，毛里襯著布，說是“讓大爺開春下地不凍腳”；張大爺把羔骨酒“倒”在陶碗里，就著包子喝，酒氣里的甜混著肉香，咂嘴時“嘖”的響，像把春的和都含在了嘴里。
最妙的是山坡上的“羔群”，母羊低頭“啃”草，羊羔圍著“跳”，羊毛的白、草芽的綠、土坡的黃，混在一處，像幅沒干的畫。樹洞里的芝麻，被孩子們撒了點給羊羔“嘗”，羊羔舔得“吧嗒”響，趙阿姨說這是“獻羔的溫厚在養人”。“這叫‘羔啟和融’。”張大爺坐在坡上抽煙，煙袋鍋的火星明滅，“羔吃的草，會變成奶；人喝的湯，會變成勁——這是二月教給日子的循環。”
社區的屋檐下，掛著“曬好的羔皮”，白得像雪，風一吹“晃”得像云；王大爺的羊圈旁，種著“新栽的苜蓿”，芽尖頂著紫，說是“給羊羔當細糧”；李大媽的灶臺上，溫著“剩下的羔湯”，湯里臥著“荷包蛋”，說是“給晚歸的人留口熱的”。
楊永革把《詩經》放在山坡的青石上，春風往書頁里鉆，“二月獻羔”的溫厚還沒散，“三月執駒”的字里，已經藏著點“勁”——是他前日夾進去的“馬鬃”，硬挺挺的，把“駒”字襯得像匹小奔馬。他抬頭看，羊羔還在坡上跳，有的追著蝴蝶，有的拱著母羊，有的竟跑到了他腳邊，用頭“蹭”著褲腿——
“該育秧了。”趙阿姨挎著秧苗籃經過，籃里的稻種“浸”得發脹，“二月的暖要勻，得先把羔喂好，就像日子要和，得先把心放寬。”她的腳步“踏”過草坡，露水“濺”在鞋上，像給溫厚點了個星；青石上的《詩經》被陽光照得發亮，“三月執駒”的字被風拂著，活像匹要跑的小馬——
那是二月的溫厚在等，等三月的駒，等藏在暖里的勁，等日子從和融轉向奔躍，像《詩經》里沒說的，獻羔溫厚不是慵懶，是蓄力，是用敦實的手，為春日備好糧草，為年成攢足底氣，把所有的躁、所有的急，都收進這暖里，慢慢釀成和融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