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三月執駒”蓄的勃勁,且觀暮春之時萬物競長的奮蹄肌理
二月的羔毛剛在暖鞋里焐出軟,馬廄里的小馬駒就“噠噠”踏響了蹄。晨霧裹著草料香漫出欄,把棗紅色的鬃毛染成淡金,比二月的溫厚更“烈”,帶著股掙韁繩的勁,把天地間的和融都掀得活了——這是“三月執駒”的氣勢,比二月的溫厚多了層“勃勁”,像拉滿的弓,繃得緊實,卻藏著收不住的彈射力。
《詩經》里“三月執駒,四月秀葽”的字跡,此刻在馬廄的木欄上沾著點草料屑,指尖拂過,字縫里跳出點“褐痕”,像馬蹄在紙上拓的印。楊永革前日夾在書里的馬鬃,已被春風吹得發挺,黑亮得像絲線,輕輕一拽竟帶著股“韌”,落在“三月執駒”的“執”字上,像給筆畫勒了道繩。“駒生奮蹄,是天地在‘揚鞭’。”張大爺牽著馬駒遛圈,韁繩在手里“繃”得直,“我爺說,三月的風帶著‘闖勁’,長的駒腿壯,拔的苗莖挺,能把春的溫吞趕跑,讓日子邁得開步。”
這勃勁,比二月的溫厚更“迅疾”。
王大爺的馬廄里,剛滿月的馬駒正“刨”著蹄子,前腿往木欄上“磕”,發出“邦邦”響,像在練腿勁。他往食槽里“撒”了把“炒黃豆”,豆香混著麥麩的甜,把駒的勁勾得更足。“這駒得‘遛著長’。”他解開韁繩,馬駒立刻“竄”出去半丈,尾巴“甩”得像鞭子,“圈養的駒易蔫,放著跑的才野,到四月就能跟著大馬蹚水過溝。”廄角的石槽里,泡著“駒蹄草”,是治馬掌炎的藥,草葉青得發綠,王大爺說這是“備著的勁”,等駒上了路,才經得起磕碰。
趙阿姨的菜園里,豇豆藤正“纏”著竹竿往上爬,藤尖的卷須“勾”得緊,一天能躥半尺,葉片“展”得像巴掌,把竹竿遮得嚴嚴實實。“這藤得‘順著力’。”她用細繩把藤往竹竿上“綁”,不讓它亂纏,“瘋長的藤結莢少,順桿爬的才穩,結出的豇豆又長又直,能垂到膝蓋。”園邊的籬笆上,“絲瓜秧”正“搶”著往上攀,葉間已冒出“小黃花”,趙阿姨說這是“跟豇豆比著長”,等花落了,就能結出帶棱的瓜,嫩得能掐出水。
最奇的是社區的打谷場,孩子們正跟著張大爺“馴駒”。馬駒被韁繩“牽”著繞場跑,孩子們在旁邊“追”,喊著“駕、駕”,馬駒越跑越歡,蹄子“踏”得塵土飛揚,把場院的土都“翻”松了。“這駒得‘識點規矩’。”張大爺拽了拽韁繩,馬駒立刻“慢”下來,“光野不行,得懂停懂走,就像地里的苗,得懂啥時扎根、啥時拔節。”場邊的老槐樹上,“燕子”剛搭好窩,銜來的泥里混著草莖,窩“壘”得圓鼓鼓的,風一吹也晃不動,像給馬駒的奮蹄添了個穩當的背景。
可勃勁太野,也會惹出“莽撞的麻煩”。
王大爺的馬駒跑得太急,蹄子“崴”在石縫里,一瘸一拐的,好幾天沒法遛;趙阿姨的豇豆藤爬得太瘋,把竹竿“壓”彎了,藤上的花“落”了一地,結的莢稀稀拉拉;最愁人的是打谷場的圍欄,被馬駒“撞”破了個豁口,鄰村的雞“鉆”進來啄谷,把場院鬧得亂糟糟。
“這是勃勁‘過了界’。”李大媽往馬駒的食槽里“摻”了把“蕎麥皮”,讓它慢慢嚼,性子能穩點,“就像脫韁的馬會闖禍,勁使過了頭,日子就容易栽跟頭。”她往豇豆藤上“剪”了些亂枝,竹竿“直”了回來,剩下的藤反倒“結”得更密;孩子們幫著把圍欄“補”好,用粗繩捆得牢牢的,雞再也鉆不進來,場院又恢復了整齊。
收了韁的勃勁,反倒更“穩健”。
馬駒的蹄子“養”好了,再跑時懂得“避”著石頭,步子“邁”得又大又穩,王大爺說“這才是能馱貨的樣”;豇豆藤剪了亂枝,養分“聚”到莢上,垂下來的豇豆“墜”得藤彎,卻沒再壓垮竹竿,綠得發亮;補好的圍欄“擋”著雞,場院的谷粒“存”得實,孩子們在旁邊玩“竹馬”,喊著“執駒執駒”,把勃勁都“化”在了笑里。
楊永革翻《詩經》,“三月執駒”那頁,被馬鬃掃得發糙,字里行間藏著點“紫”,是他前日夾進去的“豌豆花”,花瓣的紋路和馬蹄的印疊在一起,像天然的繡。書頁間的南瓜藤,已經“爬”過了窗臺,藤上的卷須“勾”住了窗框,李大媽說這是“執駒的勁帶的”,等結了瓜,準能長得圓滾結實。他想起張大爺說的“闖勁”,突然懂了:這勁不是野,是“奔”——奔著春的闊,奔著夏的盛,奔著日子的前,像離弦的箭,瞄得準,才更能射向遠的靶。
執駒的那天,孩子們跟著王大爺去“蹚水”。馬駒第一次過小溪,起初“怯”得往后縮,被大馬“帶”著踩進水里,蹄子“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孩子們的褲腳,他們卻“笑”得直蹦,說是“讓駒子嘗嘗闖的味”。趙阿姨摘了“新結的豇豆”,和雞蛋一起炒,豆的“脆”混著蛋的“香”,嚼起來“嘎嘣”響,像把三月的勁都炒進了菜里;李大媽蒸了“蕎麥饅頭”,面里摻了點“苜蓿粉”,綠瑩瑩的,說是“給執駒的人補勁”,咬下去“實”得頂餓,越嚼越有麥香。
最妙的是山坡上的“馬群”,大馬在前“領”路,馬駒在后“跟”,鬃毛在風里“飄”,像流動的云。樹洞里的芝麻,被楊永革撒了把在溪邊,說是“給駒子留條記路的香”,水流過處,香得“遠”,連蝴蝶都“追”著飛。“這叫‘駒奔春野’。”張大爺靠在槐樹下看馬,煙袋鍋的火星明滅,“駒不闖,不知路遠;人不拼,不知勁足——這是三月教給日子的奔。”
社區的曬谷場,新搭了“晾豆架”,豇豆、豌豆掛在上面,綠得“晃”眼;王大爺的馬廄旁,堆著“新割的草料”,帶著點“露水”,說是“給駒子當夜宵”;李大媽的灶臺上,燉著“駒蹄草湯”,說是“給累著的人敗火”,湯的“清”里帶著點“苦”,喝下去卻“爽”得透。
楊永革把《詩經》放在溪邊的石頭上,春水往書頁里滲,“三月執駒”的勃勁還沒散,“四月秀葽”的字里,已經藏著點“茂”——是他前日夾進去的“車前草”,葉茂得像小傘,把“葽”字襯得郁郁蔥蔥。他抬頭看,馬駒還在溪邊撒歡,有的低頭飲水,有的揚蹄嘶鳴,有的竟跑到他身邊,用鼻子“蹭”他手里的書——
“該插秧了。”趙阿姨扛著秧苗經過,苗上的水珠“滴”在地上,“三月的勁要鉚,得先把駒馴好,就像日子要奔,得先把方向找準。”她的腳步“踩”過田埂,泥水“濺”在褲腿上,像給勃勁印了個章;石頭上的《詩經》被陽光照得發亮,“四月秀葽”的字被風吹著,活像片要瘋長的草——
那是三月的勃勁在等,等四月的葽,等藏在奔里的茂,等日子從奮蹄轉向繁茂,像《詩經》里沒說的,執駒勃勁不是魯莽,是開道,是用迅疾的蹄,為春日踏平溝坎,為年成劈開前路,把所有的滯、所有的怯,都收進這奔勁里,慢慢釀成向上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