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五月鳴蜩”揚(yáng)的清響,且聽仲夏之時(shí)萬物喧騰的暢達(dá)肌理
四月的葽草剛在塘邊結(jié)滿籽,樹梢的蟬就“知了——知了——”扯開了嗓。正午的日頭曬得葉尖打卷,蟬聲卻裹著股涼,把天地間的豐蔚都震得活了——這是“五月鳴蜩”的聲息,比四月的茂象多了層“清響”,像剛開的冰,裂得脆亮,卻藏著透心的涼。
《詩經(jīng)》里“五月鳴蜩,六月精陽”的字跡,此刻在樹蔭的光斑里跳,指尖點(diǎn)過,紙頁帶著點(diǎn)“顫”,字縫里裹著點(diǎn)“燥痕”,像蟬蛻在紙上刮的印。楊永革前日夾在書里的蟬蛻,空殼亮得像琉璃,翅脈的紋路比活蟬時(shí)更“顯”,輕輕一碰竟帶著點(diǎn)“脆”,落在“五月鳴蜩”的“鳴”字上,像給筆畫安了個(gè)振翅的尾。“蜩鳴夏盛,是天地在‘開嗓’。”張大爺坐在老槐樹下?lián)u蒲扇,扇風(fēng)“呼嗒”響,“我爺說,五月的日頭帶著‘烈勁’,鳴的蟬聲清,結(jié)的果味濃,能把春的含蓄炸開,讓日子喊得響。”
這清響,比四月的茂象更“暢達(dá)”。
李大媽的果園里,桃樹的枝椏被“桃兒”壓得彎彎,青桃上的絨毛沾著“蟬尿”,星星點(diǎn)點(diǎn)像撒了金,摸上去“澀”得硌手,卻比剛坐果時(shí)更“沉”。“這桃得‘曬夠日頭’。”她用竹竿把低垂的枝往高處“挑”,“不見烈陽的桃發(fā)綿,曬透的才甜,等六月摘下來,咬一口能流蜜。”樹下的“薄荷”長得瘋,葉瓣圓鼓鼓的,掐一片揉碎,涼得“沖”鼻子,李大媽說這是“跟蟬聲配的”,泡在井水里,喝下去能壓得住夏的燥。
王大爺?shù)木品焕铮鲁龅摹熬G豆酒”正“晾”在竹架上,酒液綠得像潭水,晃一晃,杯壁上掛著“細(xì)珠”,蟬聲從窗縫鉆進(jìn)來,竟讓酒氣里多了層“清”。“這酒得‘趁涼喝’。”他往酒里丟了顆“薄荷糖”,糖溶成絲,酒的烈被壓得柔,“熱天喝燒酒燒心,涼酒配蟬聲,才叫過夏天。”酒坊的梁上,掛著孩子們編的“蟬籠”,竹篾細(xì)得像發(fā)絲,籠里的蟬“撲棱”翅,聲兒比別處的亮,王大爺說“這是聽著酒香長大的,嗓子都帶點(diǎn)甜”。
最奇的是社區(qū)的打谷場,曬著新收的“豌豆”,豆莢爆開口,金綠的豆粒滾出來,被蟬聲一“震”,像在地上跳。場邊的石碾,碾盤被曬得“燙”手,碾過的豌豆粉“白得發(fā)青”,蒸出的窩頭帶著點(diǎn)“沙”,嚼起來卻有回甘,像把蟬聲的脆都碾進(jìn)了面里。楊永革蹲在場邊,看螞蟻搬豆粒,蟬聲“砸”在地上,連螞蟻的隊(duì)伍都走得“急”,像怕被日頭曬化。
可清響太躁,也會惹出“聒噪的麻煩”。
李大媽的桃樹曬得太狠,葉尖“卷”成了筒,青桃竟“落”了一地,像被蟬聲嚇掉的;王大爺?shù)臎鼍屏赖锰保瑳]封好壇口,酒氣被蟬聲“沖”得散,喝起來“淡”得像水;最愁人的是活動室的窗,蟬聲從早到晚“灌”進(jìn)來,孩子們寫作業(yè)時(shí)總說“吵得腦仁疼”,不像先前有樹蔭擋著時(shí)清靜。
“這是清響‘過了界’。”趙阿姨往桃樹下“澆”了瓢井水,水汽“冒”起來,葉尖慢慢“舒”開,“就像蟬叫得太瘋會啞嗓,熱過了頭,日子就躁得坐不住。”她往涼酒壇口“蓋”了層“荷葉”,酒香被“鎖”住,喝起來又“濃”了些;活動室的窗上“掛”了層“葦簾”,蟬聲被濾得“柔”,孩子們寫作業(yè)時(shí),筆尖劃過紙的“沙沙”響,倒和簾外的蟬聲配成了調(diào)。
收了勁的清響,反倒更“潤透”。
桃樹下的井水“養(yǎng)”著根,落的桃被李大媽撿回去“腌”了,撒上鹽和糖,酸里裹著甜,嚼起來“脆”得帶勁,比鮮桃更有嚼頭;王大爺?shù)暮扇~涼酒,酒氣混著葉香,喝下去“涼”得從舌頭到肚子,打個(gè)嗝都帶著“清”;活動室的葦簾“篩”著光,蟬聲像隔著層紗,孩子們寫完作業(yè),就趴在窗上數(shù)蟬蛻,把聒噪都“玩”成了趣。
楊永革翻《詩經(jīng)》,“五月鳴蜩”那頁,被汗水浸得發(fā)皺,字里行間藏著點(diǎn)“紅”,是他前日夾進(jìn)去的“桃葉”,葉上的蟲眼和蟬蛻的翅脈疊在一起,像天然的篩。書頁間的南瓜,已經(jīng)長得像個(gè)小燈籠,皮上的絨毛被日頭曬得“硬”,李大媽說這是“鳴蜩的烈氣催的”,等秋天切開,瓤準(zhǔn)能甜得流油。他想起張大爺說的“烈勁”,突然懂了:這響不是鬧,是“放”——放著日的烈,放著果的甜,放著日子的歡,像夏天的雷,響得透,才更能澆出秋的實(shí)。
鳴蜩的那天,孩子們跟著王大爺去“粘蟬”。用面筋粘在竹竿尖,舉著往樹梢“送”,蟬聲“驚”得更響,孩子們卻笑得“歡”,說是“讓蟬兒唱得再亮些”。李大媽用落桃“煮”了鍋“酸梅湯”,桃的酸混著梅的澀,冰鎮(zhèn)在井里,喝一口“涼”得直縮脖子,像把五月的熱都澆滅了;趙阿姨把豌豆粉“和”了面,搟成“薄餅”,卷著薄荷吃,清得“透”,說是“給粘蟬的孩子敗火”。
最妙的是傍晚的“蟬噪林”,夕陽把樹梢染成金,蟬聲“裹”著霞光,像在樹上撒了把碎鈴鐺。孩子們把粘來的蟬“放”了,蟬翅“掠”過頭頂,聲兒比來時(shí)更“脆”,趙阿姨說“這是謝咱們給它松了綁”。樹洞里的芝麻,被蟬聲“震”得“爆”了殼,楊永革抓了把撒進(jìn)酸梅湯,喝起來“香得發(fā)麻”,像把夏天的味都攪在了一起。“這叫‘蟬鳴夏暢’。”張大爺躺在槐樹下的竹榻上,蒲扇搖得慢,“熱天不躁,枉過夏天;蟬聲不響,不算盛暑——這是五月教給日子的放。”
社區(qū)的屋檐下,掛著“曬好的桃干”,紅得像瑪瑙,說是“留著冬天泡水喝”;王大爺?shù)木品焕铮箩劦摹跋s聲酒”封了壇,壇上貼著“五月釀”的紅紙,說是“得等蟬聲歇了才開封”;李大媽的灶臺上,蒸著“豌豆黃”,黃澄澄的,上面撒著點(diǎn)“薄荷末”,說是“給晚歸的人留口涼的”。
楊永革把《詩經(jīng)》放在竹榻旁的石桌上,晚風(fēng)往書頁里鉆,“五月鳴蜩”的清響還沒散,“六月精陽”的字里,已經(jīng)藏著點(diǎn)“烈”——是他前日夾進(jìn)去的“辣椒干”,紅得像火,把“陽”字襯得燙乎乎的。他抬頭看,蟬還在樹梢唱,有的躲在葉下,有的趴在枝椏,有的竟飛到他的書頁上,翅尖的紋沾著字,像給“蜩”字添了筆動——
“該割稻了。”張大爺坐起來,摸出鐮刀擦了擦,“五月的響要記,得先把果收好,就像日子要放,得先把根扎牢。”他的腳步“踏”過曬場,豆粒“蹦”得歡,像給清響伴了個(gè)奏;石桌上的《詩經(jīng)》被晚霞照得發(fā)亮,“六月精陽”的字被蟬聲送著,熱得像團(tuán)跳動的火——
那是五月的清響在等,等六月的陽,等藏在響里的烈,等日子從喧騰轉(zhuǎn)向熾烈,像《詩經(jīng)》里沒說的,鳴蜩清響不是聒噪,是放歌,是用脆亮的喉,為夏日扯開嗓子,為年成喊出底氣,把所有的憋、所有的悶,都收進(jìn)這響里,慢慢釀成酣暢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