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二月獻羔”蘊的溫軟，且品仲春之時萬物和融的柔潤肌理
正月的草芽剛在凍土上掙出綠，羊圈里的羔崽就“咩咩”掙破了絨。晨霧裹著奶香漫過欄柵，把絨毛染得像蒙了層紗，比正月的醒力更“柔”，帶著股裹著暖意的甜，把天地間的勃發都暈得軟了——這是“二月獻羔”的情致，比正月的醒力多了層“溫軟”，像剛擠的羊奶，白得晃眼，卻藏著化骨的暖。
《詩經》里“二月獻羔，三月執駒”的字跡，此刻在羊圈旁的木槽上泛著潤，指尖撫過，紙頁帶著點“黏”，字縫里浸著點“奶痕”，像羊羔蹭過的涎水在紙上洇的印。楊永革前日夾在書里的“羊毛”，是王大爺剪羊毛時落下的，白得像雪，比冬毛更“軟”，落在“二月獻羔”的“羔”字上，像給筆畫綴了團絨?！案岖I春和，是天地在‘釀甜’?！蓖醮鬆敹自谌锝o羊羔喂奶，木勺碰著瓦盆“叮當”響，“我爺說，二月的風帶著‘柔勁’，吮的奶要稠，發的草要嫩，能把春的醒、冬的余都融成暖，讓日子甜起來。”
這溫軟，比正月的醒力更“和融”。
李大媽的灶房里，新擠的羊奶“沸”得冒白沫，她往鍋里“撒”了把杏仁，奶香混著果仁的脆，比清水煮的更“厚”?！斑@奶得‘文火燉’。”她用木勺攪著奶鍋，白沫在勺沿“聚”成花，“猛火煮的奶發腥，慢燉的才綿，舀進粗瓷碗，涼一涼結層皮，抿一口能把舌頭化了。”灶邊的竹籃里，放著“剛烙的奶餅”，面里摻了羊奶，黃得像月牙，李大媽說這是“借羔的暖發的面”，咬起來“酥”得掉渣，甜里裹著香，把春的燥都潤成了柔。
趙阿姨的菜畦里，苜蓿芽“冒”得像綠霧，她用小鏟把嫩尖“割”下來，草葉上的露水“滾”進竹籃，比正月的菠菜更“嫩”?！斑@草得‘趁羔沒啃前割’。”她把苜蓿芽攤在葦席上晾，水汽“騰”地裹著草香，“長老的苜蓿發柴，嫩尖才養人，拌進羊奶里喂羔，長得比喂精料還壯。”畦邊的“蒲公英”剛綻黃，花瓣貼著地皮，趙阿姨說這是“跟羔學的軟”，挖根煮水，苦味里帶著點“回甘”，能消春火，比藥房里的干根更潤。
最奇的是社區的曬暖場，羊羔們“撒”得歡，絨毛在陽光下亮得像鍍了金，跑起來蹄子“踏”在地上“噠噠”響，卻踩不壞剛冒的草芽。孩子們追著羊羔跑，衣角沾著羊毛，笑聲“撞”在墻上，比正月的風更“軟”，像裹了層棉。場邊的老榆樹下，王大爺搭了“曬羔棚”，棚頂鋪著葦席，羊羔在棚下打盹，嘴角掛著奶沫，像把二月的暖都含在了嘴里。
可溫軟太膩，也會惹出“滯緩的麻煩”。
李大媽的奶餅烙得太油，吃兩口就“膩”得發慌，不如摻點玉米面爽口；趙阿姨的苜蓿芽割得太嫩，晾半天就“蔫”成了絲，不如帶點老梗的禁放；最愁人的是羊羔，喂得太肥，跑兩步就“喘”，不像先前半饑半飽時活泛。
“這是溫軟‘過了膩’。”張大爺往奶里“摻”了點野菊花，苦味把甜“提”得更清，“就像糖吃多了傷脾胃，軟過了頭，日子就黏得挪不動。”他教孩子們給羊羔“綁”上小鈴鐺，跑動時“叮鈴”響，肥羔倒比瘦羔更有精神；趙阿姨往苜蓿芽里“拌”了點鹽，蔫勁消了，嚼起來還帶點“咸鮮”。
帶了清的溫軟，反倒更“綿長”。
摻了菊花的羊奶，“甜”得透亮，喝下去“潤”得從嗓子到肚子，打個嗝都帶著香；綁了鈴鐺的羊羔，跑動時鈴響混著奶香，把膩味都跑成了歡；拌了鹽的苜蓿芽，腌在壇里“脆”得爽口，配著奶餅吃，把軟膩都調成了清歡。
楊永革翻《詩經》，“二月獻羔”那頁，被奶漬浸得發皺，字里行間藏著點“黃”，是他前日夾進去的“蒲公英花”，花香混著奶香，像天然的釀。書頁間的南瓜籽，被埋在苜蓿地旁，說是“借點溫軟的勁發芽”，如今芽尖帶著點紫，比別處的更“壯”，像把二月的甜都吸進了根里。他想起王大爺說的“柔勁”，突然懂了：這軟不是弱，是“融”——融著奶的甜，融著草的嫩，融著日子的和，像老母親哄孩子的歌，輕得沒重量，卻能把心焐得發燙。
獻羔的那天，家家戶戶都在嘗春。孩子們跟著王大爺學“擠奶”，小手捏著奶頭“滴嗒”響，說是“要給春天做碗甜”。李大媽用新奶“蒸”了“奶糕”，撒上芝麻，涼在井臺邊，挖一勺“顫”得像果凍，甜得“綿”，像把二月的暖都凍成了冰；趙阿姨把苜蓿芽“炒”了雞蛋，草香裹著蛋香，盛在粗瓷盤里，綠黃相間像幅畫；張大爺給羊羔“編”了彩繩，系在脖子上，說是“讓春的暖跟著羔跑”。
最妙的是傍晚的“羔影”，夕陽把羊圈染成金紅，擠奶的木盆映著霞光，獻羔的炊煙混著奶香，像支沒譜的曲。孩子們把奶糕“喂”給羊羔，羔崽舔得滿臉都是，王大爺笑著說“這是春在跟羔借甜呢”。樹洞里的芝麻，被楊永革磨成粉撒在奶糕上，香得“鉆”鼻子，李大媽說“這是獻羔的溫軟在催香”。“這叫‘羔甜春和’?！睆埓鬆斪谟軜湎鲁闊?，煙袋鍋的火星明滅，“羔不獻，不知春厚；甜不融，不知日子暖——這是二月教給日子的融?！?/p>
社區的屋檐下，掛著“曬好的羊毛”，白得像云，說是“留著給娃織毛衣，讓獻羔的暖貼在身上”；李大媽的陶罐里，釀著“奶酒”，乳白的酒液晃著光，說是“等三月桃花開了再喝，讓甜里多沾點香”；王大爺的羊圈旁，堆著“新割的苜?！保G得發亮，說是“給羔囤著，讓溫軟的勁續到清明”。
楊永革把《詩經》放在曬暖場的石桌上，春風帶著奶香往書頁里鉆，“二月獻羔”的溫軟還沒散，“三月執駒”的字里，已經藏著點“勁”——是他前日夾進去的“馬鬃”，黑得像絲，把“執”字襯得帶了鋒芒。他抬頭看，羊羔還在圈里撒歡，有的沾著夕陽，有的叼著苜蓿，有的竟跑到了他的書頁旁，絨毛蹭著字，像給“羔”字添了筆歡——
“該馴駒了?！睆埓鬆敔恐●R駒經過，駒子“刨”著蹄子，“二月的甜要惜，得先把羔喂好，就像日子要融，得先把暖攢夠?！彼捻\繩“扯”過場院，駒子的蹄印像給溫軟蓋了個戳；石桌上的《詩經》被晚霞照得發亮，“三月執駒”的字被春風送著，慢慢透出點勁的信——
那是二月的溫軟在等，等三月的駒，等藏在柔里的勁，等日子從和融轉向奔躍，像《詩經》里沒說的，獻羔溫軟不是嬌弱，是滋養，是用柔潤的手，為春日蓄好元氣，為年成釀足甘味，把所有的醒、所有的燥，都收進這軟里，慢慢釀成蓬勃的力。
寫這組跟著《詩經》月令走的文字時，總覺得自己像個守著老光陰的記賬人，把每個月的草木、煙火、人情都一筆一畫記下來。從“正月開歲”的草芽冒頭，到“二月獻羔”的奶香漫過欄柵，字里行間堆著的不只是節氣的流轉，更是中國人刻在骨子里的“過日子的智慧”——不是急著往前趕，而是學著跟天地商量著來，該醒時醒得歡，該軟時軟得透，該藏時藏得深。
寫“正月開歲”時，總被那股“掙勁兒”打動。草芽頂破凍土時的脆響，梅瓣落在新泥上的輕，甚至連發面時面團“噗噗”的鼓脹聲，都藏著“不破不立”的理。趙阿姨撒菠菜籽時說“得凍一凍才肯使勁鉆”，突然懂了：新生從不是順順當當的，就像人要熬過冬的冷，才能在春里扎下根。那些被倒春寒凍黑又轉綠的芽尖，多像日子里的坎——看著險，熬過去，根反而扎得更實。
到“二月獻羔”，筆鋒不自覺地軟了。羊奶在鍋里慢慢沸出白沫，苜蓿芽嫩得能掐出水，連羊羔跑起來的蹄聲都帶著甜。王大爺說“慢火燉的奶才綿”，這“慢”里藏著的，是中國人對“厚味”的講究：不貪快，不圖烈，像熬粥得守著鍋，讓火一點點滲進米里，才能熬出黏糊糊的暖。寫奶餅烙得太油會膩，才悟到：日子的甜也得摻點清，就像糖里拌點鹽，才更有嚼頭。
這些月令里的草木蟲魚，其實都是“活教材”。草知道該冒頭時別偷懶，羔懂得該撒嬌時別逞強，連凍土都明白：得先硬邦邦地凍透了，開春才能酥軟得恰到好處。人常說“順天應時”，哪是被動跟著走？是把天地的脾氣摸透了，學著在“剛”與“柔”里找平衡——就像正月的醒力要帶著點穩，二月的溫軟得藏著點勁，不偏執，不極端，才能把日子過成“棉絮里裹著炭火”的樣子，暖得扎實，軟得貼心。
寫著寫著，發現《詩經》里的句子早不是干巴巴的文字了?！罢麻_歲”是母親撒種時的彎腰，“二月獻羔”是父親擠奶時的笑，那些“我娘說”“我爺講”的老話，其實都是三千年沒斷過的“生活口訣”。它教我們的從不是怎么背古文，而是怎么把每一天過得“有根”——根在土里，在灶上，在你給羊羔系的彩繩里，在他為菜苗搭的暖棚上。
如今案頭的《詩經》還攤著，風從窗縫鉆進來，吹得書頁“嘩啦”響，像在催著往下寫。是啊，三月的馬駒該踏響蹄了，四月的葽草要抽穗了，那些藏在月令里的故事，還在田埂上、屋檐下、煙火里繼續生長。而我們要做的，不過是像祖輩那樣，彎下腰，靜下心，聽風里的信，看土里的勁，把日子過成一首永遠寫不完的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