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十月獲稻”的金浪里,藏著豐年的禮贊與歲月的回甘
九月的最后一縷秋風還卷著檐下的棉絮,稻田里的稻穗就沉甸甸地垂了下來。楊永革站在田埂上,指尖觸到稻葉的粗糙,像摸到了歲月的紋路——那片被《詩經》稱作“稻”的作物,正順著田壟鋪成金浪,把十月的大地裝點得一片輝煌。《詩經》攤在田邊的石凳上,“十月獲稻”的“稻”字被陽光曬得發亮,筆畫間的撇捺像飽滿的稻穗,仿佛要順著風勢彎下去,把“獲”字的提手旁壓成豐收的重量。
趙阿姨在庭院里翻曬著新收的稻米,竹匾里的米粒“簌簌”作響。“看這稻穗,”她用木耙輕輕翻動著米粒,嘴角掛著笑意,“我娘說,‘獲稻’是老天爺發的‘豐收帖’,風一吹,日頭就更暖了些,田里的稻子也熟透了,該把這一年的辛苦都收進倉里啦。”她的話剛落,一只麻雀“撲棱”著翅膀飛過來,停在竹匾邊緣,被趙阿姨一揮手,又“嗖”地飛走了,像是給“獲稻”的日子添了個靈動的注腳。趙阿姨笑著說:“你看,連鳥兒都惦記著這豐收呢。”
李大媽的菜窖已經滿滿當當,蘿卜、白菜、土豆被碼放得整整齊齊。她站在窖口,望著遠處的稻田,臉上洋溢著滿足。“這稻子一熟,心里就踏實了。”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回屋拿出了新的麻袋,“白日的太陽還熱乎,可早晚已經有了絲絲涼意,就像日子,忙碌了許久,終于盼到了收獲的時刻。”她一邊說著,一邊把麻袋扛在肩上,準備去幫忙收稻,腳步輕快得像個年輕的小伙。
王大爺的蜂箱旁,最后一批蜂蜜已經封蓋。他小心翼翼地揭開蜂箱,看著金黃的蜜脾,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這稻子熟了,蜜蜂也跟著忙活了一整年,”他輕輕拿起一塊蜜脾,放在鼻尖嗅了嗅,“它們釀出的蜜,就像這稻田里的稻子一樣,是大自然最甜美的饋贈。”他把蜜脾小心地放進木箱,準備拿去集市上售賣,“這蜜,是給日子添的甜,就像稻子是給生活打的底。”
張大爺在打谷場上忙碌著,他熟練地操縱著脫粒機,稻谷在機器里翻滾,發出“隆隆”的聲響。“這‘獲稻’的日子,就是咱莊稼人的節日。”他大聲說著,聲音蓋過了機器的轟鳴,“稻子是咱的命根子,收大聲,這一年才算是有了交代。”他的臉上滿是汗水,但眼神中透著堅定和喜悅,那是對豐收的熱愛和對土地的深情。
村里的孩子們在稻田邊嬉笑玩耍,他們追逐著蜻蜓,手中揮舞著稻稈做成的小風車,風車“呼呼”地轉著,像是在為豐收歡呼。小毛豆跑過來,手里拿著一把飽滿的稻穗,興奮地說:“楊叔叔,你看這稻子,多像金色的火把!”楊永革接過稻穗,輕輕撫摸著,笑著說:“這可不是普通的火把,它照亮的,是我們一整年的希望。”小毛豆眨眨眼睛,把稻穗插在田邊,說:“我要讓它給稻田站崗!”
《詩經》里的“十月獲稻”,從來不是孤立的農事。楊永革翻到《七月》的后文,“為此春酒,以介眉壽”,突然覺得,這收獲的稻谷是給生活的“禮物”——先在田里沐足了陽光雨露,飽吸了土地的養分,等農人把它們收割歸倉,就能釀成美酒,在節慶時舉杯相慶,把歲月的醇厚、生活的甘甜,都融在這一杯酒里。他想起在舊貨市場淘到的一個舊酒壺,壺身上刻著“豐年”二字,賣壺的老人說:“這是老輩人在豐收時用來盛酒的,喝上一口,能甜到心里去。”
趙阿姨用新米熬了粥,米粒飽滿,香氣撲鼻。“這新米得‘先熬一鍋粥’,”她把熱氣騰騰的粥端上桌,“讓一家人都嘗嘗這新鮮的味道,這是土地給我們的犒勞。”粥碗碰著桌面“當當”作響,熱氣升騰中,仿佛能看到稻田里的金浪。小毛豆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燙得直吐舌頭,卻又笑著說:“太好喝了,像把太陽喝進了肚子里!”
張大爺把新收的稻谷裝袋,每一袋都裝得滿滿當當。他在袋口系上紅繩,說:“這是‘給日子系的彩’,稻谷收得越多,日子就越過越紅火。”他把一袋袋稻谷碼放在倉庫里,倉庫漸漸被填滿,“你看這倉,就像個聚寶盆,裝的都是我們的心血和希望。”有次他在倉庫里整理稻谷,看到一只蜘蛛在角落里結網,他笑著說:“連蜘蛛都知道這里是個好地方,來和我們一起分享豐收的喜悅。”
稻田里的收割工作接近尾聲,人們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老周開著拖拉機,滿載著稻谷駛向打谷場,車輪揚起的塵土在陽光下飛舞,像一幅金色的畫卷。“這稻子,今年的產量比去年還高!”他興奮地喊道,“多虧了這好天氣和大伙的辛勤勞作。”眾人紛紛圍上來,幫忙卸車,歡聲笑語回蕩在田野間。
可收獲的過程也并非一帆風順。有一年,在收割的關鍵時期,突然下起了暴雨。李大媽心急如焚,她和家人冒雨搶收稻谷,全身都被雨水濕透了。“不能讓這一年的辛苦白費!”她咬著牙說。眾人齊心協力,在雨幕中與時間賽跑,終于在大雨傾盆前把大部分稻谷收了回來。雖然有些稻谷受了潮,但大家并沒有氣餒,他們一起想辦法烘干稻谷,盡量減少損失。
傍晚的打谷場最熱鬧。夕陽的余暉灑在堆積如山的稻谷上,泛出金色的光芒。人們聚在一起,分享著豐收的喜悅。楊永革坐在谷堆旁,翻開《詩經》,見“十月獲稻”的頁間夾著一根稻穗,是小毛豆偷偷夾進去的,稻穗的芒刺扎在紙上,像給“稻”字添了幾分鋒芒。遠處傳來張大爺爽朗的笑聲,混著脫粒機的余音,像在為豐收奏響一曲贊歌。
“稻子是‘大地寫的詩’,”張大爺坐在谷堆上,點燃了一袋煙,“根是韻腳,稈是筆畫,穗是意象——這詩啊,年年十月都寫,人得用心去讀。”他指著遠處的稻田,“你看那金,不是空的,是汗水和希望變的,收下來能填飽肚子,釀成酒能醉人心扉,連稻草,都能派上用場。”
夜里的月光灑在打谷場上,《詩經》的紙頁被照得發亮。楊永革把那根稻穗抽出來,對著月光端詳,稻穗上的米粒晶瑩剔透,像一串珍珠。“這是汗水的結晶。”他把稻穗放回“十月獲稻”的字間,米粒剛好對著“獲”字的點,像給筆畫鑲上了寶石,好讓這豐收的喜悅更耀眼。書頁里還夾著趙阿姨的新米粒、王大爺的蜜漬花瓣、李大媽的菜窖泥土,摸起來糙糙的,聞起來有股泥土香,仿佛能聽見它們在字里“簌簌”作響——這哪里是書頁,分明是十月的稻田,載著光、香、聲、味,載著人在豐收里的滿足。
他想起趙阿姨說的“豐收帖”,突然懂了:“十月獲稻”哪里是單純的收割莊稼,是大地在和人對話——根在土里扎,是對土地的應答;穗在風里搖,是對陽光雨露的應答;稻谷收進倉,是對辛勤勞作的應答。就像人在年景里,種是對希望的應答,收是對付出的應答,感恩是對饋贈的應答。
天快亮時,打谷場上的稻谷被蓋上了防雨布,像一座座金色的小山。小毛豆舉著畫滿稻谷的紙跑過來,紙上的稻穗,有的在風中搖曳,有的被收割,有的堆成了谷堆,米粒都畫得飽滿圓潤,像把“獲稻”的喜悅畫成了夢。“楊叔叔,稻谷說‘豐收了,該慶祝了’!”小毛豆的喊聲混著晨露的清新,飄向稻田,飄向打谷場,飄向每一片沾著露水的稻葉——
是啊,該慶祝了。十月的獲稻剛把豐收的喜悅裝滿倉,后面還有釀酒的忙碌、宴飲的歡樂,等著把《詩經》的字,一粒粒,一穗穗,釀成歲的瓊漿。而此刻的金浪,不過是豐年的序章,是光陰遞向慶的第一杯酒,讓所有耕耘的、期待的、收獲的生命,都能對著倉廩,收起秋日的忙,亮出日子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