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的景象,與妖界別處截然不同。或許是因為此處靈氣充沛,加之有郁離布下的結界相護,各種修煉低階的小妖乃至精怪們都肆意地在林中嬉戲,熱鬧非凡。
午后的日光灑在竹林間,斑駁的光影交織,使竹林呈現出一片祥和之景。
一路上,各小妖們都跟郁離打著招呼,語氣中滿是親近和依賴。
郁離也一一回應,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仿佛這些小妖都是他的家人一般。
“看樣子,他把這里護得很好。”郁離在前面帶著路,扶光望著他的背影,眼神中多了些欣賞。她能感受到,這些小妖們對郁離的信任,絕非是一朝一夕能夠建立起來的。
“郁離哥哥,青木姐姐把那頭大牛趕到西邊去了!”一個正蹲在地上掩土的小蘭花靈看見郁離后,起身告狀,“他真討厭!”
郁離俯身蹲下,伸出手指替小花靈拭去臉上的泥土,露出寵溺的笑容:“好了,哥哥知道了,你快去洗洗你的小花臉吧,哥哥替你去教訓那頭大牛。”
小花靈點點頭,滿意地跑開了。
“他們很信任你。”扶光開口說道。
“都是些剛剛化形的小妖靈,心思純粹,對誰都親近。”郁離微微一笑,眼神中透著溫柔。
“所以,我們現在是要去西邊找剛剛那牛妖嗎?”扶光問道,目光在竹林間掃視,尋找著那頭給自己潑了臟水的牛妖。
“不必,對付他,青木一人足矣。”郁離答道,頭也沒回地繼續朝前走去,“我先帶你去療傷。”
隨后,郁離引著扶光來到了一處幽靜的竹屋。
“這是……”扶光踏入小屋,指尖輕撫過屋內竹制的陳設,從中探到縷縷靈力傳出。
“這是你的本體?”她發現了端倪,有些驚愕地望向郁離。
“嗯。”郁離只是淡淡點頭,神色如常。
扶光站在小屋之中,心中思緒如潮涌動。
是了,竹之一族本就生命力極強,有著無窮無盡的生機,應當是擅長療愈之術的。
可此術法往往需要以自身的生命力為引,憑借其作為根基,方可源源不斷地為他人輸送治愈之力。
扶光有些感慨,眼前這位妖界少年,竟是如此心懷大愛與良善。
她環顧四周,小屋雖簡樸,卻處處透著煙火氣,顯然不是無人問津的荒蕪之地。
“你這小屋,看起來經常有人住。”
“平時林中的其他妖們受傷了之后,也會來此療傷。”
“難怪他們這么信任你。”扶光喃喃自語,心中對郁離的敬意又添幾分。
郁離緩緩蹲下身,手掌輕撫地面,閉上雙眸,口中默念著什么。
隨即,一股力量從他體內流出,傳至腳下之地。那地底的竹子根系逐漸變得清晰可見,閃動著微綠的光芒,并在土壤中蜿蜒伸展。
緊接著,小屋四周的土地開始微微躁動,一顆顆竹子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長起來,瞬間將小屋團團圍住,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將小屋與外界徹底隔絕開來。
郁離起身,拂了拂衣袖上的泥土,轉頭看向扶光:“這段時間,你就先在此處調息修養。”
“那倒也不必如此吧?”扶光指了指將小屋團團圍住的竹林屏障,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
“以防近期小妖們闖入驚擾到你。”郁離繼續說道,“他們都很調皮,時常來此處玩耍。”
扶光心中一動,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說的好聽,哪是防他們,是防著我才對吧。”她心底暗自思忖,卻并未說破。
“那多謝了。”
待郁離走后,扶光盤腿而坐,緩閉雙眸,開始打坐調息。
其實,她在何處調養都一樣。郁離是妖,他的療愈之術對神族來說是毫無作用的,但為了不暴露身份,扶光只能順著他。畢竟,他也是一片好心,雖說這好心之中摻著絕大多數的是提防。
可不知為何,扶光在此處療傷之時,竟能感到一絲助力,她體內的神息逐漸安穩,可到后面卻又開始有些雀躍。
扶光暗喜,心想難道是這萬年來自己在祝融山上待得太久了,五界日新月異,變得竟讓自己有些陌生了,如今妖族的療愈之術已經達到如此境界了?
但她無暇深究,趕著這樣的機遇,及時調息恢復才是上策。
然而,當扶光進入識海入定后,竹屋的溫度已不知不覺地越升越高。
原本清幽的小屋,被一股如火焰般的溫熱氣息籠罩。
此時,正在林中別處打坐調息的郁離,也覺得自己的身體愈來愈熱,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額間也已經滲出細汗。
半晌之后,竹林小屋已經被火焰完全吞噬,并漸漸朝外圍的竹林屏障蔓延。
此時的郁離,身體逐漸閃現出火光,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這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眼神瞬間變得凌厲。
他抬手結印,身形一閃,瞬移出現在小屋外,隨即大袖一揮,俯身伸手觸地,原先用來隔離的竹林屏障瞬間移至兩側,讓出了一條路。他大闊步邁進滿是火光的小屋,再是一揮衣袖,身后的竹林屏障迅速合攏,恢復如初。
“她到底在做什么!”郁離見扶光坐在火場中,心中惱怒。
他轉腕召出竹笛,施法吹笛。那笛聲快而短促,如碎玉亂珠,點點密密。
剎那間,地底竹子的根系飛速生長蔓延,遍布整個竹林。一路上,根系瘋狂地吮吸著沿途遇到的各處水源,以此供給本體滅火降溫。
可一通下來,火勢雖有漸小,但仍舊未徹底熄滅。
郁離一邊滅火,一邊試圖喚醒穩坐不動的扶光,“你究竟要穩坐到何時!”
他移到扶光身前,欲伸手拽她,卻瞬間被某種力量禁錮,整個人被彈出半丈之外。
所幸,扶光在識海中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待她睜開雙眸時,看見四周熊熊燃燒的火焰,心中一驚:“糟了!”
她雙手迅速結印,引導著體內神息的力量,口中輕喝一聲:“回!”
語出,周遭的火焰如同接收到指令一般,紛紛朝她匯集,如潺潺溪流般流回了她的體內。
見此,郁離才終于緩了口氣。
此時,一位身著青色羅衫的女子,滿臉焦急地撤走了竹林屏障,飛奔闖入小屋。
“哥!你怎么樣?”女子一臉焦急,目光急切地落在郁離身上。
“無礙。”郁離答道。
“真的?”那女子顯然仍有些不放心,伸手輕輕摸索著郁離的衣衫,查看著有無受傷的痕跡。
“當然,你忘了?尋常的火焰傷不到我。”郁離微微一笑,轉身一圈,表示自己并無大礙。
女子這才恍然大悟,松了一口氣:“噢,對。”
“可我看這挺嚴重的,燒了多久?”青木冷靜下來后,環顧四周,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
“兩刻鐘。”郁離淡淡回答。
“你說燒了多久?”扶光站在一旁,有些不確信地盯著郁離。
“不是說了兩刻鐘……”青木回應道,突然意識到身后有人,立刻警惕地轉身,“你誰啊!”
“我……我應該算是你哥的客人?”扶光反問性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目光轉向郁離。
但郁離沒有理會,而是徑直走進小屋內,收拾了起來。
“就是你燒的我哥!”青木看向扶光,透著怒氣。
扶光垂眸,端詳著眼前這個女子,她身形嬌小,臉圓眼亮,面容俏皮可愛,“青木妹妹?”
“什么妹妹,少套近乎!”青木步步緊逼,繼續惡狠狠地瞪著扶光,“要不然我哥及時趕到,你怕是要把他燒成灰了吧!”
“實在是對不住,想來因是我受傷,一時沒控制好神……靈力。扶光自知有錯,心虛賠罪。
“你一個習火系法術的,入我們竹林干嘛!”青木十分不滿:“趕緊走!”
青木一邊說著,一邊將扶光朝小屋外推去。
“別鬧了,青木。”郁離大致收拾好了小屋,出聲制止。
“哥,她習火系法術!”青木特意強調了“火系”二字。
“我知道了。”
“那還留她!”
“她是我失手傷的,所以暫留她入林療傷罷了。”
扶光聽到這里,眼眸一轉,瞬間接住話茬,身形一閃便躲到了郁離身后。
她微微蹙眉,故作虛弱地輕咳了兩聲。
青木見狀,更是一臉嫌棄地皺了皺眉頭。
“你裝出……”
“好了,那牛妖怎么樣了?”郁離再次開口。
“被我打跑趕出林了。”青木用一副稀松平常的語氣回答道。
“那便好。”郁離轉身看向身后的扶光:“此處已經被你燒毀了,短時間內也用不了了,既然如此,你就……”
“甚好,我也覺得此處不太適合我,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出去另尋一處即可。”扶光迫不及待地就朝小屋外走去,卻被郁離一把拉住衣袖。
“不必,我的意思是,既然此處已經被你燒成這樣了,你就在此處繼續待著吧,總不能讓你尋個新處再燒一次。”
“啊——你是此意啊。”扶光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然后看向自己的衣袖。
郁離意識到有些不妥,松開了她的衣袖。
“你放心,我保證不會再燒了。”
“嗯。”
“你就放心繼續把我放在你本體這里啊!”扶光還是想出去,不死心地爭取著。
“無妨,你不是保證不會再燒了。”郁離瀟灑地背對著扶光,手中竹笛輕揮,順手帶著青木離去。
臨走前,青木還倔強的對扶光留下四個字——不懷好意!
二人身影漸遠,扶光才收回目光,細細思索起郁離先前那番話。
“兩刻鐘……”
郁離是妖族,哪怕修為再高,也應很難抵擋住自己的神火。別說是妖族,就算是神族,被自己的神火灼燒,也很難挨過片刻,可他竟然安然無恙,這實在匪夷所思。
扶光越想越覺得其中必有蹊蹺,于是調動神力,仔細探查起來。
這一探,還真讓她探到了離奇之處。
原來,在郁離的本體內,竟藏著自己的一縷神魄,而這縷神魄之中,還滋養著一縷本源之力。
“難怪。”
這樣一來,一切都解釋的通了。難怪自己在此處療傷能感到順暢,體內的神息也有所感應。
“我就說嘛,這點傷,還不至于讓我控制不了體內的神力。”扶光微微挑眉,瞥了一眼自己受傷的右臂,自言自語道:“想必是我入定調息之時,那縷神魄之中的本源之力有了感應,這才抑制不住地外泄燒了起來。”
等等,扶光似乎意識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樣,眼神微轉:但郁離體內為何會寄養著我的一縷神魄,又為何有著少許本源之力?
莫非,消散的五感之一——妖族喪失的嗅覺之力在他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