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扶光再次催動神力探查,卻始終感知不到嗅覺之力的存在。
“看來,必須趕緊另尋他法確認了”。
扶光走出竹屋,漫無目的地四處閑逛。
林中的夜晚與妖界別處倒是沒什么不同,只有一些鮮少靠吸收月華修煉的精怪還在四處游蕩。
不遠處,一處水洼在月光里泛起粼光,已是最惹眼的了。當然,更惹眼的,還是坐在水洼一旁的郁離。
扶光回想起下午火燒竹屋的一幕,心中有些愧疚,想來神火灼燒對他還是有些影響,才需要如今日夜不停地依水調息。
“披月。”
扶光停下腳步,站在原地,調動起環繞周身的空氣,試圖利用流動之力感知郁離身上有無嗅覺之力。
可她能感知到這方寸空氣中的諸多妖靈生機,卻單單探不出郁離。
再一蓄力,反而更不如前,就連對低階精怪的感知都變得若即若離。
“沒想到,我的觸覺已經退化至此……”扶光伸出手,卻怎么也握不住縈繞在空氣中的那些靈力,就連掌心觸碰殘留的那些也從指縫間一一流走。
趁她感傷之際,郁離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后。
“不是讓你待在竹屋中修養嗎?”
扶光回過神來,轉身與他對視,心頭一愣:“你能看見我?”
郁離觀扶光如此神情,似笑非笑,打趣道:“怎么,換了件衣服,就讓人認不出了?”
扶光垂眸一看,自己身上本該透明的月光紗不知何時成了實形,化作了一件白羽色的外衣。
“哎,神力再這么消散下去,怕是連法術都要使不出了。”扶光見此情狀,暗暗神傷。
“回去吧。”郁離說道。
“屋子被燒得焦黑,哪有辦法落腳?”扶光抬起右手,示意讓郁離看被竹炭蹭黑的袖口。
“落腳?你在人界待過?”郁離眉眼微挑,對“落腳”一詞饒有興致。
“自然……是沒有,我這小妖,哪能活那么久。”扶光雖不知郁離為何出此言,但暫時還需偽裝好自己“妖族”的身份。
郁離聽見扶光自稱“小妖”,笑出了聲,“好厲害的小妖,厲害到連我都識不出你的本體。”
郁離繼續發問:“那你從何處學來的‘落腳’的說法?”
“隨口亂說的,五界兩萬年前就被隔開了,我如何去的了人界?”
扶光一時也想不出好的理由搪塞他,只能把問題拋回給他:“你怎知那是人界的說法,莫非你去過人界?”
“我看起來難道像活了兩萬年的妖嗎?”郁離反問。
扶光見打消了他的疑慮,便迅速進入正題,“好了,要不你給我換個去處?”
郁離搖了搖頭,瞬移到了先前的水洼旁,閉上眼繼續打坐,只是嘴上緩緩說道:“我們是妖,何需落腳之處。”
扶光見狀,默默繞到了他的身后。如今的她,觸覺日漸退化,面對郁離這樣的大妖,只能依靠觸碰其本體或化形之體,方可看透與掌控。
“自是需要!我如今負傷,急需一個合意之地恢復。”
她一邊搭話,一邊尋找時機,正欲伸手觸碰郁離的后背時,郁離身形瞬間消失,隨后出現在扶光的身后。
“那你在竹屋內按自己的心意變幻出棲息地即可。”郁離的聲音在扶光身后冷冷響起,扶光一回頭對上了他警惕的眼神。
扶光對于自己沒有抓住機會有些懊悔,沉沉地嘆了口氣,只能繼續與之周旋,苦惱著回話:“不妥!”
郁離心知扶光的修為絕不在自己之下,從破結界一事就能看出,那點傷于她而言,更是算不得什么,她執意入林必然是有所盤算。
“罷了,且看她何時露出馬腳。”他又將扶光暗自打量了一番,決定先順勢陪她演下去。
“怎么?”郁離臉上露出一抹冷笑,“莫非你傷得連化術都使不出了?”
“非也。除非我的修為高于你,否則怎能變幻你的本體。”
郁離湊近,帶著審視的目光:“難道你不是嗎?”
扶光一如既往地隱藏修為,神色鎮靜:“我小妖嘛,自是比不上你。”
郁離不語,依舊緊緊盯著扶光。
“當然了,我倒是可以勉強一試,但只怕到時候萬一又控制不住火力……”
“不必說了,我去。”郁離聽到此處,緊張地張口打斷,并朝著竹屋的方向走去。
“看來確是十分怕火。”扶光沒想到威脅這招對郁離這么有用,竟還有些意外。
扶光跟上郁離的腳步,可沒走幾步,就被青木出現攔下。
“你有完沒完啊!”青木從一棵竹子上躍下,有些氣惱地攔在扶光面前,“都叫你離我哥遠點!”
“你沒有啊,你說的是讓我離開。”
“你……果然習火系的沒一個好東西!”青木氣急,抬手施法將地上的竹葉匯集,齊刷刷地飛懸停于空中,直逼向扶光。
扶光步步后退,不愿輕易出手誤傷于她:“你對我們何來如此大的仇怨?”
“要不然萬年前那場日火,我哥怎會在晉神那日被毀掉根基,打回原形!”
“你是說你哥在大戰前就已達到晉神之境?”
“自然!那該死的扶光神女,為何偏偏讓那日火落在了祝融山上,害我哥傷元毀丹,重新修煉。”
聽到此處,扶光算是徹底弄清了郁離體內為何有自己本源之力的緣由。想來是因郁離修為最高,靈氣最盛,又正值晉升引動雷劫之時,故而引去了大部分日火之力的攻擊,難怪日火在大戰后紛紛不受控制地墜入祝融山中。
如此,妖界的嗅覺之力有很大可能就在郁離的身上。
雖說那番災禍并非她本愿,但終歸眾多生靈是因自己的日火所傷,涌上心頭的愧疚之感一時有些讓她喘息不得。
伴隨著扶光急促的呼吸,她躲閃的腳步有些放緩,“你別這樣,你打不過我的。”
“誰說要跟你打了。”只見青木瞬移到扶光身后,將手搭在她的肩上,竹葉中的青綠之色被紛紛剝離,如流水一般流向扶光,裹滿她的周身,而原來翠綠的竹葉也在同一瞬間褪成枯黃,簌簌凋零。
扶光靜靜地看著周身縈繞的綠煙,伸手揮了揮,但它卻如空氣般在抬手揮散后又迅速匯攏。
但扶光見身體并未感到異樣,也就卸下了防備:“這是何物?”
青木見扶光老實之后,這才滿意地從身上掏出一個果子,大口吃了起來。
“青隱術,叫你纏著我哥!”
扶光聽后,贊許地點了點頭:“是個新奇的障眼法。”
說罷,正欲施法離開,卻被青木打斷:“你走不掉的。”
“你困不住我。”
“我沒打算困住你啊!我只需要我哥找不到你。”
“你把你哥弄瞎了?”
“嘖——”青木停下嘴上的動作,朝扶光翻了一記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他只是看不見你而已。”
扶光露出一抹壞笑,像是在與小孩子嬉鬧一般,故意用調皮的語氣回應著青木:“那我可以去找他呀。”
“沒用的,現在的你,在他眼中與成千上萬的竹葉沒有區別。”青木一臉輕松地說道:就算你出現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找得出你。”
“小青木這么厲害呢!”
“那是!我們竹葉青,最擅長隱身藏匿了。”
當青木還一臉自豪地沉浸在自己的實力中時,扶光一抬手輕觸額間,瞬間便輕易地破了她的術法。
“那只能說明你哥修為還不夠。”扶光朝青木寵溺一笑后,便朝竹屋走去,留下青木震驚在原地。
“看來只能我去找你哥咯。”
待扶光回到竹屋時,撞見郁離正賞月入了迷。
“好興致。”
郁離回過神后,看向扶光,“回來了。”
“久等了,我剛陪青木玩了一會兒。”扶光看了看竹屋,舒了口氣,幸好他還沒開始。
“你也喜賞月?”扶光問道,她對郁離的語氣比以往平和了許多。
“也?”
“以前不喜歡,”扶光頓了一下,“但后來大多數時候我只能看見它,也就喜歡上了。”
郁離順著扶光的眼神,又隨她一同看向月亮,語氣輕柔:“我們妖族應該大多都喜月吧,畢竟昔日那把火燒得實在太旺了。”
不知不覺,郁離臉上掛上了哀傷之色,語氣感慨:“也不知我們貪慕的到底是月……還是夜。”
“無妨,此二者恰似櫝與珠,既可分而觀之,亦可并而論之。”
“那此中,究竟哪者為櫝,哪者為珠呢?”
“自然是分量重些的是珠,輕些的是櫝。”
“可又如何分得清孰輕孰重呢?”
“憑心便是,若是糾結,可先并而論之嘛。”
郁離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有理。”
“是了。”扶光微微一笑,“那現在可以解決竹屋之事了吧?”
郁離緩緩蹲下身,手掌輕撫地面,閉上雙眸,開口問道:“你想要怎樣的?”
“竹屋陳設可與原先差不多,但不要枯黃之色,我喜青綠之色,看著讓人歡喜。”
郁離調動著體內的妖力,傳至腳下之地,地底的竹子根系再次變得清晰可見,并跟隨著扶光言語間的描述,破土鉆出變幻出一間墨綠竹色的小屋。
“屋前種一些小花,無所謂品類。”
隨即,屋前的土壤中又有一簇簇小花破土而出。
扶光一邊說一邊在郁離身旁蹲下,正欲伸手觸碰他正在施法的手臂,卻被郁離的詢問打斷,“還有嗎?”
“再……再來一個秋千。”扶光為拖延時間,接連提出要求,“葡萄架。”
眼看自己的手就快搭上郁離的肩膀時,可他卻突然睜開了眼,“你是在戲弄我?”
扶光一驚,“沒有啊。”
“那葡萄架是何用意?”郁離正抱怨著,一睜開眼就看見了扶光那只愣在空中的手,瞬間提高了警惕,“你想做什么?”
“我……”扶光見事情敗露,尷尬回應:“種葡萄啊。”
“我是問你,手想干什么。”郁離眼神凌厲,眉頭一皺。
“哦,我是想著身上的傷遲遲未愈,或許靠你直接傳些靈力給我,療愈得更快些。”
正當郁離思考之際,扶光立馬找準時機握上了他的手掌,二人掌心相對。
一時間,郁離愣了神。
“或許她真的只是想療傷……”郁離有些猶豫,畢竟她習火系術法,為她直接輸靈力就需與她靈脈相通,一旦火脈倒逼侵入他的識海,稍有不慎就會受焚心燒身之苦。
而扶光快速一番探查后,卻依舊未從郁離體內感應到嗅覺之力,失望地放開了手。
等郁離回過神后,盯著被扶光放開的那只手掌,眼中滿是疑惑,隨即又愣愣地抬起手掌,“不是要療傷嗎?”
扶光見他當真答應了,立馬按下了他的手掌:“是我考慮不周,我習火系,怎能讓你與我靈脈相連。”
她可不愿讓自己再傷到郁離。
見郁離還想開口說些什么,扶光打斷:“此事就此作罷,之后我自己加緊修煉即可。”
扶光一邊說,一邊將郁離推出了小屋。
如今已確認嗅覺之力不在郁離身上,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倘若真在他身上,無論是嗅覺之力的剝離之苦,還是穩固五界的結界之苦,都會使他再經歷一遭萬年前的痛苦。
于此而言,嗅覺之力不在他的身上,是幸事。
可嗅覺之力既不在郁離身上,又在偌大妖界何處?
于五界蒼生而言,卻又是不幸之事。
自己下一步又該前往何處去尋嗅覺之力?這個時候,還真有些想念小云了,若是有云海之眼的幫助,想來定會方便許多。